高晋心中一动,联想到城镇结合部那片无法深究的空地。“主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孙启明缓缓道,“不要因为在一个点上取得了进展,就以为找到了万能钥匙。赋能基层,方向正确,但也是一步险棋。你给基层的‘杠杆’,用好了,可以撬动顽石;用歪了,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也可能伤及自身,甚至破坏整体的平衡。所以,试点要控节奏,要建防火墙,要时刻评估‘赋能’的边际效应和潜在风险。尤其,要警惕那种试图利用你们的工具,去解决他们自身无权、也无力解决的‘历史复杂问题’的倾向。”
“历史复杂问题……”高晋低声重复,心脏微微加快。孙启明是在泛指,还是意有所指?
孙启明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那个金属碎片,还有后续吗?”
高晋如实汇报了专家朋友的最新推测。“……可能涉及二十多年前某个已转型保密单位的试验设备遗留物。”
孙启明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历史遗留问题,就像埋在土里的老树根。表面看,地是平的,但你要往下挖新地基,就可能碰到它。硬挖,会带出陈年的泥土,甚至破坏地面现有的结构;不挖,它又可能影响新建筑的稳固。”他抬眼看向高晋,“处理这类问题,需要特殊的时机,特殊的工具,和……特殊的权限。在时机不到、工具不适、权限不清的时候,最好的策略是标记它,绕开它,避免不必要的扰动。”
这几乎是明确的态度了。高晋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主任。新桥镇的试点,我们会聚焦于当前治理中明确、急迫、且权责相对清晰的现实问题,避免触及任何可能的历史遗留因素。”
孙启明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很好。记住,‘星图’现阶段的首要任务,是证明它在提升现有治理体系效能上的价值。价值越大,未来它能承载的使命才能越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离开孙启明办公室时,天色已暗。高晋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味着刚才的谈话。孙启明再次为他划定了清晰的边界,同时也暗示了“星图”未来可能承载更大使命的可能性。关键在于“现阶段的价值证明”。这像是一场精心布局的棋,他手中的“星图”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但落子何处、何时落子,需要服从更大的棋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加密邮箱,有几封新邮件。一封是张思远发来的新桥镇本周总结,提到在梳理小微企业数据时,偶然发现一家注册在新桥、但实际经营地疑似在邻区(恰好靠近那个城镇结合部)的化工贸易公司,其税务申报的物流费用模式存在疑点,与“星图”宏观网络此前捕捉到的“小型物流异常线路”信号有微弱关联。张思远在邮件中标注:“此信息仅为数据交叉比对发现,已按规程记录于非典型迹象摘要,未做任何深入调查。”
高晋看着这行字,眼神微凝。绕开,但不等于无视。标记下来,静观其变。这就是孙启明所说的“标记它,绕开它”吗?然而,信息一旦被标记和关联,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涟漪会自行扩散。
几乎同时,他的私人加密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兄弟”倪永孝的、经过多重中转的简短信息:“风紧,近期勿联。旧码头,夜有异动,非本地人。”
旧码头?高晋迅速调出记忆。那城镇结合部附近,确实有一个早已废弃的小货运码头。夜有异动,非本地人……结合张思远发现的那家可疑化工贸易公司,以及可能的历史遗留物,一种不安的联想浮现出来:有人想在风平浪静之前,转移或处理掉什么东西?
他手指悬在回复键上,迟疑了。孙启明刚刚强调“避免不必要的扰动”。倪永孝也警告“风紧,勿联”。此刻任何主动探查,都可能打破微妙的平衡,甚至将自己和倪永孝置于险地。
他关掉了通讯器界面。但心跳却无法平复。棋局之上,执子者需冷静;但涟漪之下,被卷入者可能身不由己。他再次看向屏幕上新桥镇“三江苑”小区消防管道维修进度条,那缓慢但坚定的增长,代表着一种可控的、建设性的力量。而另一个方向上,旧码头的夜色中,未知的异动正在发生,代表着潜伏的、不可控的风险。
他需要更加谨慎地驾驭这两股力量。赋能基层的“微试点”,是他可以也必须牢牢抓住的“实”;而远处那些晦暗不明的“虚”,在获得足够的“政治能量”和“正当权限”之前,只能继续观察、记录、等待。等待它们自行浮现,或者,等待棋局推进到需要处理它们的那一步。
高晋关掉电脑,办公室陷入黑暗。窗外,城市灯火璀璨,掩盖了无数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的故事。他知道,自己手中的“星图”,其光亮目前只能、也必须集中在那些被允许照亮、且照亮后确有裨益的角落。至于更深的阴影,或许需要更强大的光源,或许需要等待黎明自然的到来。
他锁上门,走进夜色。每一步,都需踩在坚实的、被政策与规则认可的土地上。这是他的航道,也是他的保护壳。而远方的暗流与涟漪,则作为背景音,提醒他航道的边缘之外,世界的复杂与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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