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星体的“清晨”没有日出。
三颗月亮中的两颗缓缓沉入地平线，第三颗移动到天顶，表面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像一盏巨大的吊灯，将整个星体照亮。极光般的涟漪褪去，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珍珠灰色，像未经打磨的金属。
公共区域的生态穹顶下，人造晨雾在蕨类植物间缭绕，空气中弥漫着类似雨后泥土和臭氧混合的气味。一些晨起的文明代表已经开始活动。
软绵绵族的软软-7滚在草坪上，用毛线触须收集叶片上的露珠。它把露珠编织成细小的水晶珠，串成项链——据说这是它们文明的晨间冥想。
晶歌族的代表站在逻辑擂台入口，晶体表面折射着晨光。它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但内部有极其复杂的光路在闪烁，每秒进行数万亿次逻辑推演——它在脑中预演今天可能遇到的所有棋局。
流萤共同体的几个光点漂浮在心灵桥上空，彼此用光脉冲交流，频率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它们在共享昨晚的梦境——对集体意识文明来说，梦不是私密的，而是整个族群的数据碎片重组。
蘑菇人……依然没出现。但它们的房间门口，一夜之间长出了一圈色彩斑斓的小蘑菇，排列成某种分形图案，似乎在表达什么。
气泡鱼代表慢悠悠地“游”过公共区域，透明的身体里数据流清晰可见。它在记录一切：软软-7编织的水晶项链结构、晶歌族的光路模式、流萤的光脉冲频率……情报贩子从不休息。
地球代表团的房间里，众人已经起床。
武曲正在做第不知道多少组俯卧撑，汗水把地毯都浸湿了一小块：“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哈啊……一百九十九……两百！搞定！晨练完毕，状态拉满！”
廉贞推了推眼镜，看着数据板上武曲的生命体征数据：“心率正常，肾上腺素水平比平时高12%，预计对决开始时能维持在最佳兴奋状态。建议对决前90分钟摄入高能营养胶。”
“有饼干吗？”武曲问。
“没有。”
“啧，甲方不给饭是吧。”武曲嘟囔着去冲澡。
苏洛坐在窗边，双手捧着一杯热饮——管家-7用合成器调制的“模拟红茶”，味道和真正的红茶有87%相似度。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治愈的白光在周身缓缓流转，像晨雾中的微光。
她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作为意识连接的桥梁，她需要绝对的平静和稳定。
隔间里，林破军已经结束晨间冥想。
暗金色的瞳孔睁开，里面星河流转了一瞬，然后恢复平静。人格完整度从昨晚的87.3%微升至87.5%，星力控制精度也同步提升。七个文明记忆碎片在意识深处安静悬浮，像七颗基石。
他起身，走出隔间。
萨米已经在客厅的角落画画了。
男孩换了身合身的衣服——是管家-7连夜用合成器材料打印的，纯黑色，没有任何装饰。素描本摊在膝上，炭笔快速移动，画的是……窗外正在沉入地平线的两颗月亮。
但萨米的画里，月亮不是天体。
是两个巨大的、缓缓闭合的眼睛。
瞳孔深处，倒映着会议星体上的所有建筑，所有文明，所有生命。
画旁边有一行小字：【它们在醒来】
“谁在醒来？”林破军问。
萨米抬头，银白色的瞳孔光泽比昨晚更稳定：“审判者。红眼睛的那个。它从休眠中苏醒了。因为……”
他顿了顿：“因为今天有‘表演’。”
林破军明白了。
创造力对决不仅是文明间的较量，更是给观察者看的“表演”。而最主要的观众——那个决定文明存续的审判者——已经从休眠状态激活，准备“观赏”了。
压力又多了一层。
“你状态怎么样？”林破军问。
萨米点头：“好。昨晚睡得好。能看见的……更多了。”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现在能看见五层。”
“什么五层？”
“现实的五层。”萨米用炭笔在纸上画了五个重叠的方框，从下往上标注：
1. 物理层（桌子、椅子、人）
2. 能量层（星力、治愈力、污染）
3. 规则层（重力、时间、空间结构）
4. 系统层（会议星体运行规则、评审算法）
5. 观察层（三层观察者的注视轨迹）
“以前只能看见前三层。”萨米说，“昨晚之后，能看见后两层了。特别是系统层……看得很清楚。”
林破军看着那五个方框，突然意识到萨米的能力进化速度有多恐怖。
这已经不是“视觉”了。
这是某种高维感知天赋，而且还在成长。
“这对对决有帮助吗？”
“有。”萨米很肯定，“我能看见沙盘的‘构建规则’。知道哪些结构效率最高，哪些组合会触发系统加分，哪些是冗余设计。还能看见……”
他翻到素描本新的一页，画了一个沙盘的剖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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