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航器如同一滴融入墨汁的清水,悄无声息地滑向深海的怀抱。观察窗外,最后一丝来自海面的天光迅速被吞噬,世界沉入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幽蓝,随即又过渡到更加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与声音的黑暗。只有潜航器自身微弱的航行灯和内部仪器屏幕的光芒,在舷窗外勾勒出附近水流细微的扰动轨迹,以及偶尔快速掠过的、形态怪异的深海生物轮廓——它们大多已经发生变异,身上带着暗紫色的荧光斑点或畸形的肢节,对潜航器这个陌生的闯入者投来冰冷而漠然的一瞥,又迅速消失在永恒的黑暗里。
“深度:1500米。外部压力正常。能量屏障稳定。静默模式运行良好,未触发已知相柳被动侦测网络阈值。”廉贞的声音在寂静的舱室内响起,平稳而专注,他的双手几乎没有离开过主控台,规则线条如同他的延伸,与潜航器的系统深度融合,持续微调着航向、深度、能量输出,避开那些被文曲标记出的、看不见的能量湍流和声呐浮标阵列。
苏洛坐在林破军旁边的位置,闭着眼睛,双手掌心向上放在膝盖上,周身散发着极其微弱但稳定的淡黄色光晕。她在进行一种深层次的“大地脉动感知”——尽管身处深海,但天府星力与星球本源的联系让她能模糊地感应到周围海床的起伏、地壳的细微应力、以及……那些不自然的、如同毒瘤般生长在自然脉动之上的相柳能量节点的搏动。她是小队在黑暗中的“眼睛”和“警报器”。
武曲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尽管被拘束在座椅上,但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前方观察窗外的黑暗,以及旁边屏幕上由潜航器主动声呐(极低功率、间断性开启)勾勒出的周围地形轮廓三维图。他的手指不时轻轻拂过腰间的武器和挂在座椅旁的爆破装置,仿佛在确认它们随时可以响应呼唤。
林破军靠在椅背上,尽量放松身体,让苏洛输入的天府之力在体内温和流转,修复着伤势,抚慰着精神。他的大部分意识,都用来维持意识深处那片“冰湖”的平静。那枚坐标印记在深海中似乎更加“安分”了,也许是因为远离了强烈的同源能量刺激,也许是因为苏洛和廉贞双重防护的效果。但它那份冰冷的“沉重感”和与灵魂的“紧密纠缠”,却比在陆地上更加清晰,仿佛在提醒他,自己正携带着一颗“深海炸弹”,驶向一个更大的“炸弹”核心。
“即将进入第一处危险区域:‘迷乱海沟’。”廉贞提醒道,同时主屏幕上调出了该区域的详细资料,“这里地质结构复杂,海沟纵横交错,水流紊乱,天然存在强烈的地磁干扰和空间背景辐射异常。相柳可能利用了这些自然条件,设置了叠加的幻象结界和精神干扰场。苏洛,加强感知。林破军,关闭所有非必要的主动感知,谨防印记被异常环境刺激。”
“明白。”苏洛的淡黄光晕略微增强,如同投入深海的灯塔,努力穿透那些无形的混乱。
林破军依言收敛心神,将对外界的感知降到最低,只维持最基本的警觉。
潜航器开始减速,小心翼翼地驶入一片更加黑暗、仿佛连自身灯光都被吞噬的区域。观察窗外,原本偶尔还能看到的一些发光生物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令人不安的黑暗。仪表盘上,几个指示环境能量混乱度的读数开始悄然攀升。
突然,苏洛的身体微微一震,睁开了眼睛,低声道:“左舷下方,约三百米处,有‘东西’……不是生物,也不是固定设施,像是……某种能量凝聚体,在随着水流无规律移动。散发着强烈的……混乱与诱惑的精神波动。”
几乎同时,观察窗外左下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团朦朦胧胧的、不断变幻色彩的微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勾动着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恐惧、或回忆。林破军即便收敛了感知,也感到一丝轻微的心神摇曳。
“是‘惑心水母’集群,或者类似的精神污染造物。”廉贞立刻判断,手指快速操作,“启动精神屏障强化,频率调整至λ-7波段,模拟‘无情绪’背景辐射。”
潜航器外壳上闪过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纹路,那是廉贞规则之力外放的体现。那团诱惑微光似乎“困惑”了一下,色彩变幻的速度放缓,对潜航器的“兴趣”似乎减弱了,开始缓缓向着另一个方向漂移。
“绕开它,不要接触。”廉贞操纵潜航器划出一道弧线,避开了那团微光。
接下来的航程,充满了类似的、源自深海本身或被相柳改造放大的诡异险境:有能够悄无声息消融能量屏障的“噬能蠕虫”带;有伪装成海底热泉、实则喷发着高浓度污染能量的陷阱;有利用水流和水压制造次声波攻击、能直接震碎内脏的天然“共鸣腔”;甚至有一次,他们险些撞进一片看似平静、实则内部空间结构极度不稳定、随时可能发生微型空间塌陷的“泡沫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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