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陵府。
决定在路边摊卖关东煮后,花芝很快就选好了食材。
她特意添了很多的香料,色香俱全,看上去与酒楼的菜肴也不遑多让。
却没有想过,光是这些香料的成本就极高,一日开销能顶上寻常人家半月的用度。
摊子摆出去,很多人被香味吸引,一问价格,无人靠近。
百姓多是图便宜果腹,哪里舍得掏钱买她这般精致的小食?
偶尔卖出几份,除去本钱,几乎所剩无几。
花芝暗暗心急,又想着换个花样,或许生意能好些。
可每换一次,新的食材又得添置,花费只增不减。
眼看她身上的首饰越来越少,衣着也越来越粗糙。
更让人心寒的是,酒楼有人模仿她的菜式。
她这边一摆出新鲜花样,那边酒楼小厮便围观打探,不出数日,酒楼里就有了类似的菜品,味道更正宗,价钱却比她低上几分。
原本寥寥的客人更是被分流殆尽,她的小摊渐渐冷清下来。
不止如此,小摊所在街口鱼龙混杂,流氓地痞常来徘徊。
他们见花芝模样生得标致,便上前言语轻薄,索要吃食。
花芝心中恼怒,却又无力反抗,只得咬牙忍下。
谢衍虽读书人,却面子上拉不下,与那等粗人理论几句,便惹来讥笑讽刺,闹得灰头土脸。
久而久之,他们的摊子更是无人敢靠近。
花芝在外面讨取生活不顺,而家中,谢衍仍旧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自认君子远庖厨,日日埋首在书案前,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从未想过分担家务。
等到腹中饥饿时,反而理所当然地要花芝停下手中活计,为他下厨。
花芝抚摸日渐粗糙的双手,偏头看向书案前还在摇头晃脑的谢衍,心底涌起一股无声的疲惫。
最近忙于生计,两人很久没有谈论心事。
花前月下的日子正在被柴米油盐侵蚀。
她暗暗祈祷谢衍尽早考取功名,让她日子过得舒坦一些。
......
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债务光靠针线恐怕要拖上很多年,于是鹿宁开始琢磨别的门路。
她去药行买了本《本草图鉴》,认真研读。
里面记载了很多寻常草药的性状和功效,照着图谱学了最基础的炮制方法。
想着平日上山捡柴也许能找到一些常见、价格不高、需求稳定的草药。
虽说赚不了大钱,却能补贴些零碎开销。
谢徵得知后,也跟在她身边,睁大眼睛学辨认草叶和根茎。
村中的人看着两人相依为命,心中多少生出怜惜,平日生活能帮一把是一把。
谁家做饭多了一碗,就会装起来让他们带回去。
谁家菜园子收多了几棵青菜,也不声张,悄悄塞到鹿宁怀里。
若是有婚嫁酒席,更会单独叫她到厨房盛一碗热菜,算是变相的照应。
一点点小恩小惠累积起来,足以让鹿宁和谢徵铭记于心。
平日村里的婶子还是小媳妇找鹿宁缝制嫁衣,或者学点绣活的手艺,鹿宁也大大方方毫不藏私,对待乡亲嘴巴也亲昵。
日子虽清苦,但仍有平淡的幸福。
深秋时节,鹿宁背着背篓上山,照例去拾些枯枝。
刚走到山口,就见张猎户提着两只还带血的兔子迎面而来。
“张叔。”鹿宁笑着唤了一声。
张猎户无父无母,被村里的老猎户养大,学了他的手艺,长大后入赘师父家中。
他们夫妻二人因为张猎户的手艺,过得还算不错,青砖瓦房,还有个大院子。
眼下,张猎户的妻子即将临盆,他就想着山里打点野鸡给媳妇补补身子。
今日野鸡没抓到,抓了两只兔子,他在山里也没多待,急着回去看媳妇。
见到鹿宁,他突然觉得打了兔子也不错:“宁娘,你帮叔给娃娃做个暖和的帽子吧,价格你定。”
鹿宁爽快答应。
平日在山中遇到张猎户,他会请鹿宁帮忙给他媳妇做些衣服,除了报酬,还会送些山里猎来的肉。
夫妻二人对姐弟俩一直照顾有加,鹿宁一直铭记在心。
临走前,张猎户突然一拍脑袋,掏了掏兜,抓了一把野果塞鹿宁手里。
“路上吃,叔急着看你婶,先走了。”
他提醒鹿宁:“远山边的云有点黑,估计晚上要下雨,你别往深山里去,早些回家。”
鹿宁应声谢过。
张猎户进山经验丰富,她自然听劝,所以没往深处走,就在山脚外围捡一些树枝。
可没想到,湿润的水汽率先浸湿了土地,她脚踩在松动的泥土上,身子猛地一晃。
下意识伸手去抓旁边的枝桠,却只扯下一蓬枯叶,整个人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嘶——!”
衣袖被扯裂,手掌狠狠刮在石头上,火辣辣地疼。
背篓里的树枝哗啦啦散落,枝条划过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痕。
终于,鹿宁在坡底的灌木丛中停住,心口怦怦直跳,耳边只有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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