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透过法租界梧桐的新叶，在公寓楼门口的红喜字上切割出晃动的光斑。上午十点整，二楼客厅里，一场西式婚礼正在鲜花的香气中开始。
临时布置的圣坛前，李秘书站得笔直，藏青西装在肩线处绷出细微的褶皱。姚慧挽着他的手臂，白纱下脸色苍白，指尖冰凉地陷在他臂弯里。请来的老牧师捧着旧圣经，声音温和得像在念催眠曲：“……无论疾病健康，你们是否愿意……”
宾客席间，绸缎庄徐老板捏着礼帽边缘，指节发白；报馆刘先生时不时推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窗户；电厂技术员小赵坐在最后一排，脚边放着一只工具箱，手指在膝上有节奏地轻敲——那是摩尔斯码的“保持镇静”。
阳光从西窗斜射进来，光柱里尘埃飞舞。留声机放着《婚礼进行曲》，唱针有些磨损，提琴声里掺着细碎的杂音。
茯苓不在现场。
此刻她在隔街商用楼三层，一间窗帘紧闭的空办公室里。租来的德国蔡司双筒望远镜架在窗沿，镜筒用黑布缠着防止反光。她单膝跪在木地板上，地面积灰被膝盖压出两个浅印。
【动态战略地图】以她为中心展开。公寓楼在意识中呈淡绿色光晕，但边缘正被深红色的潮水缓慢侵蚀——卖烟小贩在街角第三次折返，黄包车夫草帽下的视线像针一样刺向公寓大门，黑色轿车的车窗摇下半寸，露出半张模糊的脸。
包围圈正在合拢，像一只慢慢握紧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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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客厅，誓词念完了。
“现在，请交换戒指。”牧师说。
李秘书的手在抖。不是演的。他从伴郎（伪装成表弟的交通员）托着的丝绒垫上拿起那枚细细的银戒，套进姚慧手指时，戒指边缘刮到了她指关节——冰凉坚硬的触感。姚慧几乎在同时为他戴上另一枚，她的手指烫得惊人，像在发烧。
掌声响起，稀稀拉拉，带着刻意维持的松弛。李秘书借着拥抱的姿势，嘴唇擦过姚慧耳边：“老徐的茶杯，三点钟方向。”
姚慧几不可察地点头。白纱擦过他脸颊，有股廉价香粉的味道。
茶话会开始。仆役阿福推着餐车进来，银质茶壶反射着晃眼的光。宾客们起身走动，瓷器碰撞声、寒暄声、刻意提高的笑声混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徐老板端着青瓷茶杯踱到窗边，杯盖与杯沿轻叩三下。李秘书揽着姚慧走过去，手里拿着敬酒用的玻璃杯。
“徐老，多谢赏光。”李秘书举杯。
“恭喜恭喜。”徐老板笑着碰杯，瓷与玻璃发出清脆的“叮”声。
就在这一瞬间，李秘书感到指尖一空——微缩胶卷已滑入对方掌心。徐老板的手干燥稳定，接过时连杯中的茶水都没晃一下。
下一步在餐车旁完成。阿福正为一位女客倒红茶，徐老板“不小心”碰翻了糖罐。银勺滚落，阿福弯腰去捡，徐老板的手在餐车下层隔板上一拂——胶卷已落入预设的夹层。
整个过程七秒。窗外梧桐树上，一只麻雀正巧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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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茯苓的呼吸停了七秒。
望远镜里，她看见阿福直起身，左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暗号“到手”。几乎同时，【区域因果推演】在意识中炸开尖锐的警报！
地图边缘，所有深红色光点同时收缩！卖烟小贩掀开了篮子盖层，黄包车夫从座垫下抽出了什么东西，黑色轿车的车门被推开一条缝——
“动手了。”茯苓的声音在空房间里轻得像叹息。
她抓起伪装成口红筒的信号发射器，拇指推开顶盖，露出里面猩红色的按钮。指尖悬停了一刹那——她看见楼下客厅的窗户里，姚慧正仰头喝下一口酒，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李秘书在与人握手，侧脸的咬肌绷得很紧。
然后她按下去。
没有声音。但公寓二楼壁炉上那尊铜制小天使雕像的底座里，一枚微型振子开始高频震动，发出只有特定位置能察觉的、蚊蚋般的嗡嗡声。
李秘书正在说场面话：“……各位亲友，接下来我们切蛋糕——”话音戛然而止。他感到裤袋里那枚伪装成怀表的接收器传来三次规律的震动，像三记冰凉的心跳。
他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但笑容奇迹般地还在脸上：“——蛋糕就在隔壁房间，请大家移步！”
这句话像一把刀劈开了空气。知情者几乎同时动了——徐老板的茶杯“失手”摔碎在地，瓷片飞溅；刘先生迅速撕碎了袖口的内衬；小赵打开了工具箱，里面没有工具，只有一叠文件和一盒火柴。
不明真相的几位真宾客愣住了。“现在切蛋糕？不是该先敬酒……”
话音未落。
“砰——！！”
公寓大门被整个撞开！门板砸在墙上，回声像一声闷雷。
“不许动！76号办案！”
“双手抱头！蹲下！”
吼叫声炸裂开来。穿黑色对襟衫的便衣特务洪水般涌进，驳壳枪的枪管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光。几乎同时，侧面的彩绘玻璃窗哗啦碎裂，伸进来四五支黑洞洞的冲锋枪口！天花板传来重物奔跑的闷响——屋顶也被控制了！
一个戴礼帽的特务头目跨进门，皮靴踩在满地的碎瓷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碾轧声。他环视全场，目光最后钉在李秘书脸上，咧嘴笑了：“李文书，不，李同志——这婚礼办得不错啊？”
姚慧的白纱被气流掀起，露出下面一双冷到极点的眼睛。她手腕一翻，那枚银戒指的戒面弹开，里面是空的——毒药胶囊早已在刚才的拥抱中，被她用舌尖卷走，压在了齿间。
甜腻的蛋糕香气、酒气、汗味、还有突然弥漫开的、金属与火药的冷冽气味，全都搅在一起。阳光依旧明媚，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照亮空气中狂舞的尘埃和浮尘。
【成功监控全局，于情报交接完成的瞬间发出最高警报，为战友争取到致命的三秒反应时间。功勋+200。】
【当前功勋：3950。】
系统的声音响起时，茯苓已经丢开望远镜。她拔出腰后的手枪，拉栓上膛的金属摩擦声在空房间里格外清晰。楼下的惊叫、怒吼、瓷器破碎声潮水般涌上来。
她走到窗边，用枪管拨开窗帘一角。对面公寓二楼，她看见李秘书把姚慧护在身后，看见徐老板悄悄踩住一份正在燃烧的文件，看见小赵的手摸向工具箱深处——
而她自己，正举起枪口，瞄准了那个戴礼帽的特务头目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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