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又看向宝玉和那什长,语气“温和”:“贾参军,这位什长,王三已经认错受罚。依我看,此事就此揭过如何?都是为国效力的袍泽,莫要伤了和气。明日还要行军,都散了吧。”
那步军营什长和士兵们看着冯紫英这明显偏袒的处置,眼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但面对前锋营主将的威势,只能将满腹怨气压下,低下头,默默扶起受伤的同伴。
宝玉心中怒火翻腾!这算什么处置?打人者轻飘飘一句道歉,罚点饷银了事?受害者反倒要忍气吞声?军法何在?公理何在?!他正要据理力争,一个低沉威严、如同闷雷般的声音陡然响起:
“揭过?冯将军,好大的度量!”
威国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之外,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如同铁塔。他脸色阴沉,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冯紫英和宝玉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连风声似乎都停滞了。
冯紫英脸色微变,连忙躬身:“末将参见大帅!”
宝玉也立刻行礼:“参见大帅!”
威国公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那被打伤的步军营士兵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势,又瞥了一眼王三脸上尚未散去的酒气和倨傲。
他转身,冰冷的目光刺向冯紫英:“聚众斗殴,扰乱军营,醉酒滋事,鞭笞同袍,咆哮上官…冯将军,你告诉本帅,按军法,该当何罪?!”
冯紫英额头渗出冷汗:“回…回大帅…按律…当…当杖责…或…或斩…”
“既然知道,为何徇私?!” 威国公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就因为他是你的亲兵?!冯紫英!你身为前锋主将,就是这样带兵的?!如此偏袒,如何服众?!如何统御三军?!”
冯紫英被斥责得面红耳赤,低头不敢言语。
威国公又看向宝玉,眼神锐利:“贾参军!你既在场,身为参军,有纠察军纪之责!为何不立时拿下此獠,依律处置?!反倒在此与之口舌争辩?!是怕了他前锋营的威风,还是怕了他冯紫英的权势?!”
宝玉心头一震,连忙躬身:“末将知错!末将初入军中,虑事不周,未能当机立断,请大帅责罚!”
威国公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目光扫过全场士兵,声如洪钟:
“都给本帅听清楚了!军法如山!无论前锋营、步军营,无论亲兵、士卒,触犯军律者,一视同仁!今日之事,便是教训!”
他猛地一指那亲兵王三:“王三!聚众斗殴,醉酒滋事,鞭笞同袍,咆哮上官,数罪并罚!拖下去——重责八十军棍!革除亲兵身份,发配辎重营为苦役!”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 王三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哭嚎求饶。但立刻被如狼似虎的执法亲兵拖了下去,很快,远处便传来沉闷的棍棒着肉声和凄厉的惨嚎。
威国公又看向冯紫英:“冯紫英!御下不严,徇私偏袒!罚俸三月!再有下次,军法从事!”
“末将…领罚!” 冯紫英脸色铁青,咬牙应道。
最后,威国公的目光落在宝玉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贾参军!纠察不力,处置迟缓!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末将领罚!” 宝玉心头沉重,躬身领命。
威国公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死寂一片的营地。只有远处王三的惨嚎声,在夜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宝玉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士兵们投来的复杂目光——有敬畏,有同情,也有疏离。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冷的令牌,又想起袖中“秋水”短剑。
威国公的处置看似公正严明,各打五十大板,但这铁血手腕之下,是更深沉的警告:军法只认结果,不认身份,更不认人情!
在这座熔炉里,无论是冯紫英的权势,还是他贾宝玉的“持正”之心,稍有不慎,都会被这无情的炉火,烧得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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