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动粮草,准备增援,这本身是正常的军务调度。但如果这封信是以钟会这个“中立”士族领袖的名义发出的,送到那个刚烈正直的诸葛诞手里……
诸葛诞必然会怀疑,司马昭急着调兵,是要清理自己。
这是在给诸葛诞递刀子。这是在利用钟会的名义,给司马昭制造一个最危险的敌人。
更关键的是,钟会必须亲自处理信件的发送,他可以通过军事文书,避开贾充对城门的严查。那封给邓艾的关键信件,就有了机会,被夹带在这些军报之中,送出洛阳。
曹髦在赌,赌钟会的贪婪。
“去吧。告诉钟会,他处理完这三份诏书,我就任命他为侍中,领吏部事,主持官员的选拔。”
周恺倒吸一口凉气。吏部事,这是掌握了天下官员的升降大权,是士族梦寐以求的地位。司马昭绝不会如此轻易放权。
这是引诱钟会跳进火坑。
周恺刚转身准备去传令,大殿门口,一个瘦削但目光灼灼的身影已经站定。
钟会到了。
他穿着中书令的官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丝谨慎的微笑,像是在计算着朝中每一步的得失。
钟会躬身行礼:“臣,钟会,参见陛下。”
曹髦看着他,心想,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心急。他进来得太快了,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钟会,”曹髦的声音变得非常柔和,像一个体恤下属的长者,“司马大将军薨逝,朕心甚痛。朝中上下,只有你最有才干,能帮朕稳定局势。”
钟会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知道,这小皇帝要开始给他好处了,但他也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臣愿为陛下分忧。”钟会的声音沉稳,滴水不漏。
曹髦站起来,走到钟会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带着一种亲昵,却又透着令人不安的力量。
“很好。给你一个机会,侍中,领吏部事,主持官员选拔。但你得先帮朕做三件事。”
他压低声音,把那三道“诏书”的内容简要告知了钟会。
当听到第三道——送往诸葛诞的军报时,钟会的眼神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瞬间理解了这其中的毒药和机会。
如果他做了,他就彻底得罪了即将掌权的司马昭,但他也因此成为了皇帝的“心腹”,掌控了至关重要的吏部。这是在逼他提前站队。
“陛下……”钟会正要开口。
“别急,钟会。”曹髦的嘴角微微勾起,“朕给你一个更紧要的任务。”
曹髦俯身,靠得极近,嘴唇几乎贴在钟会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下一句话,像是在告诉他一个,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秘密:
“朕要你,把淮南军情,用最隐蔽的方式,送到远在西方的邓艾手里。这是给你的考验,也是朕给你的投名状。你得证明,你比贾充,更可靠。”
钟会的呼吸一滞,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年轻天子,不仅要他挑拨司马家和诸葛诞的关系,还要他越过贾充的封锁线,给一个边境重臣通风报信。
这哪里是考验,这是要他把脑袋,直接架在司马昭的屠刀之下。
他抬起头,看着曹髦。年轻天子脸上那份儒雅的微笑,此刻在他眼中,比阎王爷还要可怕。
钟会沉默了足足三息。
“臣,领旨。”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要么死,要么,就和这个危险的少年皇帝,一起玩一场吞噬司马家的游戏。
“三天,”曹髦看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效果。去吧,去和你的新官职,打个招呼。”
钟会躬身告退。他知道,他一走出这扇门,就成了洛阳城里,第一个真正被司马昭盯上的活靶子。
大殿重新恢复了寂静。曹髦坐回龙椅,感到身体有些发冷,但内心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用钟会,把贾充的注意力,从城门转移到了军报上。他要让司马昭知道,他能动他的人。
现在,只等司马昭回来。
曹髦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心想:司马昭,你急着回来,是怕朕抢了你的位子。但你没想到,朕留给你的,不是一张龙椅,而是一把正在燃烧的火把。
他抬起头,看着殿外的天光。
他知道,最致命的棋局,往往不是在棋盘上,而是在等待棋局开始的,那片刻的寂静之中。
“周恺。”
“在。”
“去,给钟会安排一个心腹。就说,是朕的人,让他用着顺手些。”
曹髦眯起了眼睛。钟会是把刀,但刀是会反噬的。
他得在这把刀的刀鞘上,刻上自己的印记。
“就让李昭的弟弟,李秉,去跟着钟会。告诉李秉,他现在唯一的任务,是盯着钟会,一步,都不能离开。”
曹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酷。
“钟会要是敢把这三件事办砸了,或者,他要是敢反水……朕要他,死在司马昭赶到洛阳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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