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冷静地观察着局势。火势已起,难以扑灭。马匹大半已惊散。混乱已然造成。他看了一眼日晷,从突入到现在,不过一刻钟。
“撤!”他果断下令,吹响了预先约定的、短促尖锐的竹哨声。
正在四处纵火、驱马、制造混乱的士卒闻令,毫不恋战,迅速脱离战斗,按照预定路线,向着黑松林方向撤退。他们行动迅捷,交替掩护,显示出平日严酷训练的效果。
就在林风部即将全部撤入树林时,官道南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喊——随州方向的援兵到了!但比预计的来得稍快,看来王建对后方也并非完全放心。
“放箭!阻他们一下!”林风对埋伏在官道旁的第三股兵力下令。
数十支弩箭从黑暗的林中射出,并不求精准杀伤,只为制造障碍和混乱。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唐军骑兵应弦落马,后续的队伍一阵混乱,速度骤减。
“贼人休走!”援兵中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怒吼,听声音正是王建麾下一名心腹都尉。
林风冷笑一声,示意手下将几面刻意遗落在营地边缘、沾了血迹和泥污的破烂旗帜——那是模仿韩秀升部旗帜样式匆忙制作的——扔在显眼处,同时用箭射过去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字迹歪扭的绢布,上面写着:“韩帅有令,借粮马一用,王将军勿怪。”
做完这一切,林风再不迟疑,带着全部人马,迅速消失在黑松林茂密的阴影之中。身后,只留下冲天烈焰、滚滚浓烟、惊马嘶鸣、唐军的怒吼与咒骂,以及那张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无比刺眼的挑衅“借条”。
几乎在同一夜,百里之外,随州以西的丘陵结合部。
王璠亲率的三百佯动部队,分成十数股,如同鬼魅般同时袭击了王建与韩秀升防区交界处的三处哨卡、两支小型运输队。他们行动迅猛,打了就跑,绝不纠缠。袭击时故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比如遗落几件制式不统一的兵器(有些是缴获唐军的,有些是自制的),几具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其实是裹着唐军衣服的草人,洒上动物血),以及用北地口音高声呼喊的“韩将军的人抢功啦!”“王建的粮道被断了快跑啊!”之类的混乱口号。
其中一股甚至冒险靠近了韩秀升部枣阳防区的一个前哨营地,远远地射了几轮火箭进去,引发一阵骚乱后便迅速遁走。
整个下半夜,随州以西广大的山区结合部,火光点点,喊杀声、警报锣声此起彼伏,乱成一锅粥。无论是王建派出的游骑,还是韩秀升缩在枣阳的斥候,传回的消息都混乱不堪:贼军数量不明,似乎到处都有,行动诡秘,目标分散,难以捕捉主力,而且……似乎有意在挑拨两军关系?
当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两处战场都渐渐平息下来。
黑松林外的屯粮点已化为一片冒着青烟的焦黑废墟,粮草尽焚,马匹散失大半,守军死伤逃亡过半。王建的援兵扑了个空,只看到满目疮痍和那张气得他七窍生烟的“借条”。盛怒之下,他几乎要立刻点兵去找韩秀升算账,被还算清醒的部下死死劝住,但心中对韩秀升的恨意和怀疑,已臻顶点。
而随州以西的结合部,经过一夜的混乱,除了几处被焚毁的哨卡和丢下的零星尸体(草人后来被发现了,但更添诡异),贼军早已不见踪影。王建接到各处混乱战报,尤其是结合部出现“韩”字旗号痕迹和挑拨离间的喊话,再结合后方粮马被“韩帅”借走的“铁证”,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口钢牙几乎咬碎。
“韩秀升!你这个阴险小人!假借剿贼之名,行劫掠破坏之实,还想嫁祸于老子!老子与你势不两立!”王建在随州府衙内咆哮如雷,一拳砸碎了案几。
他认定这是韩秀升趁他被刘巨容猜忌、急于立功之机,暗中使坏,派人伪装贼军袭击他的粮道和防区,既破坏他的剿贼计划,又打击他的威信,甚至可能想吞并他的部队!至于那些真正的贼军?在王建此刻被愤怒充斥的脑子里,已经成了韩秀升利用的工具或者背景板。
夜袭敌营,乱敌后方,嫁祸江东。
黄巢的“乱敌”之策,在这个混乱而漫长的夜晚,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功。它不仅严重打击了王建的物资储备和士气,更如同一剂猛烈的毒药,注入了襄阳军事集团本就脆弱的内部关系之中,将那原本细微的裂痕,瞬间撕裂成难以弥合的鸿沟。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荆襄北部山川时,随州城内的王建与枣阳城内的韩秀升,彼此之间的信任已然彻底破产。而一封由王建亲笔书写、充满愤怒与指控的紧急军报,正以最快的速度,飞向襄阳节度使府。
风暴,已然被点燃。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将不再是北方的“流寇”,而是荆襄统治者内部,那骤然爆发的、血淋淋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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