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港之后,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该查查,该税税。”黝黑头领嘴角勾起一抹狞笑,“然后,在货栈里‘自然’起火!或者……船‘意外’渗漏沉没!总之,要让这批‘合法’的货,在月港互市区内,出点‘天灾人祸’!到时候,货物损失惨重,商人哭天抢地,必然怪罪提举司管理不善、规矩害人!咱们再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大!看看他李之藻的‘规矩’,还立不立得住!看看那些想‘洗白’的墙头草,还信不信他那一套!”
这是一个极为阴险的计策。利用规则本身,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灾祸,打击月港新秩序的声誉,离间商民与官府,其破坏力可能远超直接对抗。
消息被海南集团埋伏在月港外围的眼线,以极其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提举司内一位已被暗中收买、负责码头货物巡检的低级吏员。这吏员心中惶恐,既不敢违抗海南集团的威胁,又深知此事一旦爆发后果严重,犹豫再三,终于在李之藻某次巡视码头时,寻机接近,以“有要事密禀”为由,颤抖着透露了部分模糊信息。
李之藻闻言,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立刻秘密召见孙传庭和宋应星,紧急商议。
“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孙传庭目光冷冽,“他们想从内部破坏,用心歹毒。必须严防死守!”
宋应星则从技术角度提出建议:“若真如所言,货船可能存在问题。寻常查验或难发现。我可带人,以‘抽检新式防火防潮之法’为名,对近日入港、特别是装载易潮易燃货物的船只,进行更细致的检查,重点关注船体结构、货物堆放及潜在火源。”
李之藻点头:“好!便有劳宋先生。子振,你加派便衣,严密监控码头货栈,尤其注意生面孔和异常举动。我这边,会加强吏员管控,并放出风声,称近日将严查货栈防火,令所有商人自查自纠。”他顿了顿,“此事不宜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或引起恐慌。我们须外松内紧,务必在其发难之前,揪住尾巴!”
一场围绕月港新秩序的、无声的预防与反破坏较量,在盛夏的闷热海风中,悄然拉开了帷幕。宋应星的测勘所灯火彻夜不熄,他与吏员们仔细研究着不同货物的特性与潜在风险;孙传庭的兵士化装成苦力或商贩,游弋在港区各个角落;李之藻则坐镇提举司,如同一只敏锐的蜘蛛,感知着网上最细微的震颤。
月港的帆影在夕阳下缓缓归港,看似平静的港湾之下,正进行着一场关乎这条新辟航线能否继续延伸、这片试验田能否保住初果的暗战。而远在北京的徐光启,尚不知晓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他正对着“格致院”送来的、关于初步设计一种适合沿海巡逻的快速“哨船”的草图陷入沉思。帝国的海洋之梦,在驶出第一段风平浪静的航程后,即将迎来第一次来自暗处的险恶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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