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97年3月13日,午后,梅里达城郊
死亡并不像小强想象过的那样戏剧性——没有刺眼的白光,没有祖先的召唤,甚至没有意识的突然中断。它更像一次缓慢的退潮,感知的边界一点点模糊,现实的锚点逐一松脱,最后只剩下最核心的自我,漂浮在无时间的黑暗里。
然而就在那最后的意识消散前,某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小强感到自己脱离了那个枯槁衰老的躯体,像蜕去一件穿了三千年的厚重外衣。但这不是终结——而是视角的转换。他突然能同时看到多个维度的现实,像一幅无限展开的织锦,每一根丝线都是一个生命的轨迹,每一次交织都是一个历史事件。
他看到玛利亚握着自己逐渐冷却的手,眼泪滴落在自己枯瘦的手背上。他看到她如何强忍悲痛,开始执行他最后的嘱咐:整理房间,藏好那些珍贵的书籍,准备葬礼所需的一切。
但他也看到了更多。
时间不再是线性流淌的河流,而是一个同时存在的全息图景。他看到了公元前2000年自己出生的那个黎明,看到年轻的母亲抱着初生的他,对着初升的太阳喃喃祈祷;看到了公元300年帕伦克的日落,他与书吏同僚们争论某个象形文字的精确含义;看到了公元900年蒂卡尔的空寂,他独自坐在金字塔台阶上,听风吹过废墟的声音。
所有这些时刻同时存在,同时真实,同时此刻。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如果意识中能有声音的话。
“欢迎回家,时间旅行者。”
小强——或者说,小强的意识本质——转向那声音的来源。他看到的不是具体的形体,而是一个光的聚合体,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形态:有时是巨大的羽蛇,有时是木棉树的轮廓,有时是蜂鸟的振翅,有时只是纯粹的光。
“你是谁?”他问,不是用声音,而是用存在的本质在询问。
“我是所有离去的守护者的总和。”那光的聚合体回应,“我是第一个在石头上刻下日期的祭司,我是最后一个在蒂卡尔关闭书吏学校的学者,我是从玛尼火场中试图抢救手稿的普通人,我是在泰诺神庙顶完成最后计算的祭司长。我也是你——即将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这是死亡吗?”
“这是回归。你作为个体的旅程结束了,但你作为集体记忆一部分的旅程刚刚开始新的阶段。”
光的聚合体展开一幅景象:无数光点如同星辰般散布在黑暗的背景中,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玛雅文明的守护者——不只是祭司和书吏,还有坚持说母语的母亲,秘密传授古老歌谣的祖母,用传统方法种植玉米的农夫,在编织中保留古老图案的织女。
“看,”那声音说,“文明从未真正依赖国王或金字塔。它依赖这些微小的、日常的坚持。每一个坚持的人都是一颗星,共同构成文明的星座。”
小强看到自己的光点正在加入那个星座,找到自己的位置。那个位置连接着许多其他光点——连接着巴兰,连接着玛利亚,连接着那些他教导过的人,也连接着未来那些尚未诞生、但将重新发现这些记忆的人。
“玛利亚会继续吗?”他问。
“她会。但她不是唯一。”光的聚合体展示出更多景象:在佩滕伊察湖上,三艘独木舟正悄然渡湖,每艘船上都有一个年轻书吏,怀中藏着历法副本;在尤卡坦的村庄里,老人们在夜晚低声讲述西班牙人禁止的故事;在遥远的未来,一个混血学者在殖民档案中发现了奇怪的符号,开始追寻它们的含义。
“种子已经播撒得足够广,”那声音说,“有些会休眠很久,有些会很快发芽。但重要的是:播种完成了。”
小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三千年的重担——见证的重担,记忆的重担,守护的重担——终于卸下了。但他并未消失,而是融入了某种更大的存在。
“我可以看看泰诺的最后时刻吗?”他请求。
景象转变。
同一时刻,佩滕伊察湖,泰诺城
在现实维度里,战斗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西班牙军队突破了城门,如铁流般涌入狭窄的街道。泰诺战士在每条巷弄里进行绝望的抵抗,用燧石刀对抗钢铁,用身体阻挡子弹。每一栋房屋都成为堡垒,每一个转弯都设下埋伏。
但这无法改变结局。人数、武器、组织——所有优势都在征服者一边。
坎埃克国王在中央广场指挥最后的抵抗。他左臂中弹,用布条草草包扎,右手握着一把祖传的黑曜石剑——剑柄上镶嵌的翡翠已经碎裂,但剑刃依然锋利。
“陛下!”一个浑身是血的战士踉跄跑来,“东区失守!他们正在向神庙推进!”
坎埃克点头,表情平静得异常。“让剩下的人撤退到神庙台阶。我们在那里进行最后的仪式。”
“仪式?”
“死亡仪式。”国王说,“既然我们无法以玛雅人的身份继续活着,至少让我们以玛雅人的身份尊严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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