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计算。
林薇和赵坤安静地等待。
大厅里只有控制台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陈默机械部件运转时几乎听不见的电流声。
赵坤看向林薇，压低声音：“你觉得……老陈还能变回来吗？我是说，变回原来那个样子。”
林薇沉默了几秒。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传承的代价可能是永久的。但至少，他还在努力保持人性。那些记忆锚点，这些规则……都是他的努力。”
“那你呢？”赵坤问，“圣所改变了你多少？”
“很多。”林薇坦言，“我现在看待世界的方式……完全不同了。时间不再是线性的，空间不再是三维的，甚至连‘我’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但有火种在，它在帮我保持……平衡。”
她看向赵坤：“你呢？那个印记……”
赵坤摸了摸额头：“说不清。感觉像……脑子里多了一把锁。或者多了一根柱子。让我更坚定，但也更……单一。就像一把刀，越来越锋利，但也只能用来切割。”
“意志之锚。”林薇轻声说，“守秘者是这么称呼它的。也许不是坏事。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我们需要的就是纯粹的、不可动摇的意志。”
“也许吧。”赵坤说，“但偶尔……我会想念以前那种简单点的日子。打架，喝酒，看星星，什么都不用想。”
林薇微微笑了：“我也想。想念实验室里的咖啡香，想念深夜看数据时的专注，甚至想念那些永远写不完的报告。”
但他们都清楚。
那些日子，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十八分钟后，陈默睁开眼睛。
“计算结果：如果能在11小时后的精确时间点，向哨站-7坐标注入频率为10.73赫兹的能量脉冲，持续0.7秒，有78%的概率激活其通讯阵列。激活后，阵列会维持约3.5秒的运行时间，足够我们接收一次简短的数据包。”
“需要多少能量？”林薇问。
“不多，能源核心的0.3%输出就够了。但需要精确的时机——必须在天机阁攻击开始前完成，这样我们才能获得预警。”
“那就做。”赵坤说，“78%的概率，够高了。”
陈默点头，开始设置自动化协议。
倒计时重新设定：11小时，哨站-7激活窗口。
然后，他们开始分工。
林薇负责深入研究概念实体的本质，寻找永久性解决方案。她调出圣所带回的全部相关资料，开始构建数学模型。
赵坤负责恢复性训练和战斗准备。他去了设施的训练区——那里虽然也受损了，但基础功能还在。机械的拳击靶、重力调整装置、反应训练系统，都能帮助他重新熟悉战斗节奏。
陈默则负责屏障加固方案。他需要计算七个节点的防御优先级，设计能量重分配算法，还要监控设施的整体状态。
工作开始。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
---
五小时后。
训练区内，赵坤一拳击碎最后一个机械靶。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每一次出拳的角度、力度、时机，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平衡。额头的银白印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光，仿佛在呼应他的意志。
但他感觉不到“畅快”。
以前训练结束后，那种汗水淋漓、肌肉酸痛但精神振奋的感觉，现在变得很淡。就像隔着玻璃观看别人的体验，清晰可见却无法真正感受。
他走到训练区边缘，拿起一瓶水——设施内循环再生的纯净水，没有任何味道。
喝了一口，毫无感觉。
“适应了吗？”
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赵坤转头，看到陈默站在那里，半边机械脸在训练区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算是吧。”赵坤说，“身体恢复得不错，反应速度甚至比以前更快。但感觉……不对劲。”
“情感钝化。”陈默走进来，“我也一样。这是代价的一部分。我们获得了更强的能力，但也失去了部分感受能力。”
“有办法恢复吗？”
“不知道。”陈默坦诚，“也许时间会自然修复一些，也许不会。但至少，我们还可以‘选择’去感受，即使感受本身变得困难。”
他顿了顿：“就像现在，我知道我应该为你的恢复感到高兴，但实际的感觉很淡。所以我要主动‘选择’高兴，选择记住高兴的意义，即使无法完全体验它。”
赵坤沉默了几秒：“老陈，你后悔过吗？接受传承，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陈默回答得很快，“因为后悔没有意义。而且，如果没有传承，我们可能已经死了，或者世界已经被污染侵蚀。但有时候……我会怀念。怀念那种不需要计算每一个决策后果的简单，怀念那种能真切感受到温暖和疼痛的身体，怀念那种……作为普通人的自由。”
“但你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陈默点头，“但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孩子会长大，会失去天真，但也会获得责任和能力。我们只是……成长得更快，代价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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