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林夜在溪边挖出一个深坑，底部铺满盐土，四周插上铁脊脱落的骨刺，形成简易聚能阵。他割开左腿溃烂处，将三枚火晶碾碎，混入尸毒与骨髓液，再以铁鳞内衬包裹，塞入胫骨腔隙。这是他在古庙残卷中学到的最后一法：“以毒引火，以骨承铁。”过程不能中断，否则铁化失控，全身骨骼将如玻璃般脆裂。前三日，高热不退，体温飙升至41.2℃，尸毒外泄污染半径扩至八米，连耐毒的沙蝎都逃离营地。小雨日夜守在他身边，用湿布敷额，喂他盐水，自己嘴唇干裂却不敢多喝一口。第四日，肩胛骨开始铁化，皮肤下泛出金属光泽，触之冰凉；第七日，肋骨增生，呼吸受限，每次吸气都像被铁箍勒紧；第十二日，胫骨完成转化，体重从85.2斤增至88.7斤；第十九日，指骨铁化，握力达320公斤，却因神经排斥，整夜抽搐，咬碎两颗臼齿；第二十七日，骨重定格于90.3斤，他吐出一口黑血，内含细小铁屑——那是活体组织被铁骨吞噬的残渣。
清晨，他站在岩顶测试战力。
一拳轰向黑岩，岩面凹陷十二厘米，指节无损；横扫腿击，沙地裂开三米长沟，左腿却剧痛抽搐，差点跪倒。铁骨带来力量，也带来枷锁——每动一次，神经如被铁丝绞紧。混沌之脑实时分析：【当前骨重：90.3斤】；【活性铁含量：61%】；【神经兼容度：29%（临界值50）】；【再生能力：-60%】；【机动性：-22%】；【反噬强度：持续上升】。他知道，这已是极限。再多一分，身体会先于敌人崩解。
午后，他调出混沌之脑的战术预演模块。
漠北三百公里外，有传闻中的“古庙遗址”，藏有铁骨完整法门——这是他从三名流浪者口中拼凑的情报，又经墨瞳高空侦查初步验证。但途中必经三处高危区：红沙谷（4级聚合体据点）、断脊岭（5–6级游荡丧尸高频出没）、黑泉隘（酸蚀巡逻队必经之路）。他设定了最保守参数：自身状态（骨重90.3斤、尸毒0.8单位、左腿坏死53%），敌方配置（5级丧尸×1、6级聚合体×1、围攻场景×3），环境变量（沙暴概率30%、水源污染率100%）。混沌之脑运行一千次模拟：
单独遭遇5级丧尸：胜率37%，平均耗时4分12秒，尸毒消耗0.9单位，左腿损伤+8%；
单独遭遇6级聚合体：胜率4.8%，存活率11%，主因尸丹过载导致心脉停跳；
遭遇三只5级围攻：胜率0.2%，死亡主因神经过载+铁骨断裂；
全程无战斗抵达古庙：概率0.07%。
数据冰冷，却无比真实。他现在的90斤铁骨，看似比85斤强，实则更脆弱——铁化部分无法再生，一旦断裂，便是永久损伤。而漠北之行，至少需遭遇两次5级以上战斗。胜率不足四成，等于送死。
小雨递来净水，轻声问：“能去漠北了吗？”
他没答，只翻开油纸账本。那张手绘地图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整理的——羊皮卷上，漠北路标清晰，水源点用蓝点标记，掩体用三角符号，废弃哨站标注防御弱点。他还记录了流浪者口供：“古庙地下三层，中央石台有铁骨图谱，但入口被6级‘岩甲尸王’镇守。”他曾以为，只要骨重破百，就能一战。如今90斤，差10斤，却是天堑。风从谷口吹来，卷起沙粒打在图上。他忽然起身，走到火堆旁，将地图一角伸入火焰。羊皮卷蜷曲、焦黑、化为灰烬。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疤痕，眼神平静，无怒无悔。小雨站在五米外，没说话。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是放弃目标，是承认路径错误。在这片荒原上，方向错了，走得越快，死得越早。
夜里，他在账本写下：“铁骨修炼阶段性结论：当前骨重90.3斤；实战效能评估：对4级以下有效（胜率＞80%），对5级高风险（胜率＜40%），对6级不可战（胜率＜5%）；反噬代价：神经痛（持续）、再生能力-60%、机动性-22%、尸毒流失加速（+0.12单位/日）；漠北计划可行性：0%。”他停顿片刻，又添一行：“规则更新：任何远征计划，必须通过混沌之脑千次预演，胜率≥50%方可执行。否则，视为自杀行为。”这不是怯懦，是清醒。他曾以为意志能压倒一切，如今明白，意志填不饱肚子，也挡不住骨裂。末世没有英雄，只有活下来的人，和他们学会低头的脊梁。
而在归墟岛，博士看着林夜烧图的画面，轻笑：“终于学会用数据代替野心了。”他调出面板：【林夜冒险倾向：-34%】；【理性决策指数：81（历史新高）】；【漠北情报价值：保留（诱饵备用）】；【铁骨修炼效率：低于预期（博士模型预测95–100斤）】。他按下按钮，向漠北方向释放十二台“假古庙信号源”——由聚合体腺体改造的热源装置，可模拟古庙能量波动，持续三十日，并随风沙缓慢移动，制造“遗迹正在激活”的假象。他要让他以为机会仍在，只是时机未到，从而继续留在可控区域内。监控显示，墨瞳已注意到北方异常热源，金瞳频率微升——计划生效。
林夜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今天尸毒剩0.8单位（反噬加速流失），小雨体力恢复至63%（可负重15公斤行走10公里），铁脊尾椎开始结痂（行动效率回升至38%），墨瞳左翼长出新绒羽（飞行半径恢复至30公里）。夜里，他靠在岩壁上，翻开账本，在“修炼日志”页新增条目：“铁骨九斤，非九百斤。量力而行，方得寸进。目标不变，路径可改。”写完，他合上本子，望向北方。漠北方向，夜空无星，只有风沙呼啸。他闭上眼，听着营地里平稳的呼吸声——小雨翻身的窸窣，铁脊舔舐伤口的轻响，墨瞳羽翼的微颤——慢慢睡过去。梦里没有古庙，没有铁骨，只有一条小路，他慢慢走着，不快，也不停。他知道，真正的修炼，不是把骨头变成铁，而是把心，变成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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