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舟停泊在腐化湖畔,像一具沉睡千年的巨兽骸骨,锈蚀的龙骨刺破浓雾,桅杆顶端,梦语鸦静静栖立,漆黑的眼球微微转动,仿佛在凝视某个常人无法触及的维度。
湖面如墨,泛着死寂的光泽,淡紫色的雾霭从水底缓缓升腾,一呼一吸,宛如活物。
昨夜三名守夜队员毫无征兆地齐声低语,背诵出一段从未听闻的咒文——音节扭曲,节奏错乱,像是某种古老语言被强行拼接、倒置。
话音未落,他们七窍便渗出荧光黏液,嘴角咧开,露出痴笑,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林书站在湖岸边缘,掌心黑色眼球缓缓旋转,亿万微眼同步睁开,捕捉空气中每一丝魔能流动的轨迹。
他的视野里,原本虚无的空间此刻布满密密麻麻的“魔纹脉络”——那不是雾,是语言,是活着的语言。
它们如藤蔓般缠绕、蔓延,在空气里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侵入大脑,篡改记忆。
他忽然转头,低声问身旁的夜莺:“你还记得昨天早餐吃什么?”
夜莺一怔,眉头微皱,嘴唇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回答。
她的银瞳中金丝微微震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你不该问这个。”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
两人对视,沉默如刀。
那一瞬,林书心中警铃炸响——他们的记忆正在模糊。
这不是失忆,是侵蚀。
是某种更高维度的认知污染,正以“语言”为媒介,从内部瓦解人类的精神防线。
“文字即病毒。”林书眸光冷冽,“而我们,正在成为它的宿主。”
就在这时,远处营地传来一声怒吼。
“又他妈有人在墙上画符!还是用血!”
是老油枪的声音,暴躁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惧。
林书身形一闪,瞬息抵达事发帐篷。
掀开帘幕的刹那,一股血腥与霉腐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内壁上,一道残缺的“启灵阵”赫然浮现,线条歪斜,笔画间竟夹杂着熟悉的数字编号——图书馆借阅编码。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不是随机发疯。也不是单纯的魔能污染。
这是他的记忆,正在被抽取、扭曲、复刻。
图鉴在他意识深处剧烈震动,弹出冰冷提示:
【侦测到‘认知锚点共振’】
【来源:宿主深层记忆片段】
【警告:个体身份认知存在被覆盖风险】
林书呼吸一滞。
他曾在现实世界当了七年图书馆管理员,那些编号、目录、归档规则早已刻进潜意识。
而现在,这些本该属于“过去”的碎片,竟成了魔能寄生的温床。
“所有人!”他声音冷得如同冰刃,“立刻佩戴‘醒神符’——磷火菌粉加盐晶,每两小时更换一次!所有书写工具集中封存,纸、笔、刻刀,一律上交!从现在起,文字,是传染源。”
命令迅速传遍魂舟营地。
幸存者们神色凝重,无人质疑。
经历过铭名堂一战后,没人再敢小看林书的判断。
灰袍艾琳悄然走近,双手快速比划出手语:
【城西,黑曜石高塔。
有“声音坟场”。
亡魂聚集,持续吟唱。
魔能浓度超标。】
林书盯着她指尖的动作,脑中图鉴自动将手语转化为信息流,解析其背后的情绪波动——恐惧,但坚定。
那是连焚稿僧都未曾提及的地方。
“它们在等你。”
这句话突然回响在耳边。
林书猛地抬头,只见营地边缘,一个浑身覆盖魔法结晶的人影踉跄走来。
晶壳龟裂,缝隙中渗出墨绿色液体。
是晶皮术士。
他嘴唇颤抖,艰难吐出几个字:“别……进塔……它们在等你……”
话音未落,脸上一道裂痕轰然崩开,鲜血混着未知体液喷溅而出。
林书一步上前,扶住即将倒下的身躯。
就在触碰的瞬间,图鉴自动启动被动扫描:
【检测到未知魔能生命体】
【能量频率:与宿主黑色眼球吸收波段高度吻合】
【收录进度:3%…7%…12%…】
林书瞳孔微缩。这具身体里的魔能,竟与他右眼的力量同源!
“你是谁?”他低喝。
晶皮术士勉强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残缺符号——那形状,竟与《弑神檄文》的起笔极为相似。
随即,他双眼翻白,彻底昏死。
林书缓缓起身,望向城西方向。
黑曜石高塔矗立在地平线上,通体漆黑,无窗无门,唯有底部一道螺旋阶梯隐没于地下,仿佛通往深渊之喉。
空气中,隐约传来低语,层层叠叠,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诵经,又像是一本书在自行翻页。
夜莺走到他身边,银瞳已重新凝结出细密金丝,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腰间匕首。
林书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不必去。”
“我知道。”她冷笑,“但我若不去,谁来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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