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小宇慢慢的长大了，直到上了小学。有一次学校组织去露营，要在外面住一个晚上。小宇吓坏了，哭着说不去。爸爸妈妈没有办法，只好给他请假。”张奶奶说，“可是那一次的露营，除了他，所有的小朋友都去了，大家围着篝火唱歌，吃东西，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兴奋地讲了一星期。只有小宇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插不上话。”
星星安静地听着。
“后来小宇来找我，他说：‘张老师，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说不是，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点帮助。”张奶奶的声音很温柔，“再后来，小宇的爸爸妈妈想了一个办法，他们先带小宇在阳台上看星星，然后在小区的花园里看星星，最后去郊外看星星。慢慢地，小宇不再怕黑了。虽然他永远错过了那一次露营，但是他看到了更多更美的星星。”
故事讲完了。
星星仰起了脸：“奶奶，你是说……是要慢慢来吗？”
“对，要慢慢来。”张奶奶亲了亲她的额头，“有些事情，如果一直因为害怕就不去做，就可能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一点一点的来，先试一试，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停下来，等我们准备好了再继续下去。”
星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傍晚，苏慕言来接星星的时候，张奶奶送他们到了门口。
趁着星星穿鞋的空隙，她轻声对苏慕言说：“小苏，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要勇敢。有的时候，不是他们离不开我们，是我们离不开他们，你说对吗？”
苏慕言一怔。
“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张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臂，“但是为她好，不是把她关在笼子里，而是教她怎么飞出去。你说是吗？”
苏慕言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张奶奶，兄妹两人回了家。
晚上，苏慕言给星星洗完澡，吹干了头发，一切如常。
但是当他准备去拿睡前绘本的时候，星星拉住了他的手。
“哥哥，我今天画了一幅画。”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那一张画，画面上是皱着眉头的哥哥，和拿着小花的自己。
苏慕言接过画，看着画里那个满脸愁云的自己，心里是一阵的刺痛。
他原来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吗？连四岁半的孩子都看出来了。
“星星想让哥哥开心一点。”星星钻进了他的怀里，小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哥哥不要担心，星星不怕的。”
“不怕什么？”苏慕言轻声问。
“不怕有人看我，不怕有人说我。”星星的声音闷在他的肩窝里，“因为哥哥在。而且……而且我想去看大海，想和哥哥一起去很多地方。”
她抬起头，眼睛在床头灯的映照下亮晶晶的：“莉莉说，勇敢的小朋友才会去冒险。我想当勇敢的小朋友。”
苏慕言抱紧了她，感觉眼眶在发热。
这个孩子，明明自己还在害怕，却想着安慰他，想着勇敢。
她比他想象的更强大，也更渴望成长。
也许林森是对的。
也许张奶奶是对的。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恐惧，就剥夺星星看世界的机会。
他不能因为害怕她受伤，就把她永远保护在温室里。
“星星，”苏慕言深吸一口气，“如果……哥哥是说如果，我们真的去参加那个节目，但中途你觉得不开心，或者累了，或者害怕了，我们就立刻回家。好不好？”
“好！”星星用力点头，“拉钩！”
两根小手指勾在一起，晃了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一刻，苏慕言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是完全放心，不是没有顾虑，而是他愿意为了星星的愿望，去冒一次险。
他会做好所有的准备，设置所有的防线，但是也会给星星一个机会。
去看大海，去爬雪山，去认识新的朋友，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睡前故事后，星星很快睡着了。
苏慕言坐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拿出了手机，给林森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联系陈树。我想再谈一次，但是有几个前提条件必须写进合同。”
消息几乎是秒回：“好。是什么条件？”
苏慕言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敲击着：
“第一，星星在任何的时候都有权单方面终止录制，不需理由，不承担任何的责任。”
“第二，播出前所有涉及星星的内容，我们必须亲自审看，有一帧不满意就必须重新剪。”
“第三，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必须经过背景调查，签署终身保密协议。”
“第四，录制期间，除了指定三位女性工作人员，任何人不得与星星有肢体接触或单独的相处。”
“第五，如果星星因为节目受到任何网络暴力，节目组需负责聘请专业团队处理，并承担所有心理干预费用。”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最后一条：
“第六，先拍先导片试水。星星适应了再继续，不适应就到此为止。”
林森回复：“这些条件很苛刻，节目组不一定会接受。”
苏慕言：“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他们真的尊重孩子，就会接受的。”
发送完这条消息，苏慕言放下了手机，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做出决定以后，那些辗转反侧的焦虑反而消散了一些。
他知道前路依然有风险，依然可能会失控。
但是他也知道了另一件事：他不能因为害怕摔倒，就不让星星学走路。
他能做的，就是在旁边护着，在她要摔倒时扶一把，在她累了时抱一抱。
窗外月色正好。
苏慕言俯身，在星星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晚安，我的小星星。”他轻声说，“无论你去哪里，哥哥都会在。”
梦里，星星似乎听到了，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而苏慕言清楚，从明天开始，他们要一起走向一个更大的世界了。
一个可能会有风雨，但是也一定有阳光和彩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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