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充满各种电子设备低频噪音的场馆里,这本该是微不足道的。
而,奇迹般地,这细微的哼唱声,竟然透过某个开放的监听通道,极其微弱地、却清晰地传入了舞台上方几个悬挂的辅助监听音箱里,也传入了控台区所有戴着耳机的工作人员的耳返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无论是经验丰富的导演、冷静的导播,还是忙碌的音效师、灯光师,动作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
那声音……太纯粹了。
没有经过任何修饰,没有技巧,甚至不够准确。
但是它里面所包含的那种全然的信赖、纯粹的期盼,以及孩子对亲人最本真的情感,像一道最干净的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这个充满技术、程序和紧张感的冰冷空间。
它仿佛在提醒着每一个人,这场盛大演出的核心,并不仅仅是炫目的灯光、震撼的音效和完美的表演,其最深处,涌动着的,是这样一个简单而温暖的源头。
黑暗中,站在升降台上等待的苏慕言,戴着耳返,自然也听到了这微弱却清晰的哼唱。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坚硬的心防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所有的技术参数、走位要点、舞台效果,在这声稚嫩的哼唱面前,都悄然褪色。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温暖的下午,星星第一次听到完整版《小星光》时,扑进他怀里,用颤抖的声音说“这是星星的歌!”的时刻。
一股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涌起,冲刷着他因高度专注而略显冰冷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导播的口令在耳返中响起:“《小星光》,准备……三、二、一,灯光,起!”
“唰——!”
预设的、如同银河倾泻般的星海灯光瞬间点亮,将站在升降台上缓缓升起的苏慕言笼罩其中。
也就在灯光亮起的这一刹那,苏慕言抬起头,面向台下那片模拟的观众席,以及侧面控台区的方向,开口唱出了《小星光》的第一句:
“你是夜风送来的,最柔软的云朵……”
他的声音,与彩排前半段那种精准却略带技术性的感觉截然不同!
一种无法伪装的、深沉而温柔的情感,自然而然地注入到了他的歌声里。那声音里带着笑意,带着珍视,带着仿佛能融化一切寒冷的暖意。他不再仅仅是在唱歌,而是在倾诉,在用音乐描绘着那个闯入他生命、照亮他世界的小小身影。
他目光所及之处,仿佛真的看到了那片只为他和星星而亮的星海。
控台区,导演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林森说:“就是这个感觉!之前一直差一点,现在……对了,全对了!”
林森看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的男人,又看了看身边那个还在无意识轻轻哼唱、大眼睛里倒映着舞台星光的星星,心中感慨万千。
他感觉,不是苏慕言的唱功变了,而是那份支撑歌声的情感,在此刻,达到了最饱满、最真实的浓度。
最后一次彩排,在这意外却又恰到好处的温馨插曲中,圆满结束。
当最后一首歌曲的尾音消散,苏慕言站在台上,微微喘息,目光再次投向控台区。
星星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小脸埋进了张奶奶的怀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偷看哥哥的眼睛。
苏慕言对着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今晚以来,最放松、最真实的笑容。
这次彩排,不仅确认了所有的技术环节,更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情感预热。
那颗名为《小星光》的种子,在哥哥与妹妹无声的情感共鸣中,已然蓄满了破土而出的、最纯粹的力量。
只待夜幕降临,为真正属于它的星海,绚烂绽放。
最后一次彩排带来的情感共振,像是一层温暖的缓冲垫,暂时缓解了场馆内无处不在的紧绷感。
苏慕言的状态被调整到了最佳频道,沉静中蕴含着即将爆发的能量。
团队上下也因此士气大振,所有人都对今晚的演出都充满了信心。
彩排结束以后,距离观众入场、演出正式开始还有一段关键的准备时间。
后台进入了更加高速、也更加谨慎的最终核查阶段。
每一件乐器,每一组音响,每一盏灯光,甚至每一根线缆,都需要进行最后一次确认,确保万无一失。
苏慕言没有回到喧闹的化妆间,而是待在相对安静的专属休息室里,进行着最后的开嗓和心态调整。
林森陪在他身边,低声沟通着几个最新传来的媒体采访请求和品牌方问候,都被苏慕言以“演出结束后再说”为由暂时搁置。
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聚焦于即将到来的那个舞台。
星星则由张奶奶陪着,在休息室隔壁一个用临时隔板围出的小空间里玩耍。
这里摆放着她的画本、蜡笔和几个软胶玩偶,算是后台里属于她的一方小小天地。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越来越近的、临界点般的氛围,比之前安静了许多,只是偶尔会抬起头,竖起小耳朵,听着门外走廊里传来的、各种匆忙而有序的脚步声和对讲机里简短的指令。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音效组的主管带着两名助理站在门口,神情恭敬。
“慕言老师,打扰一下。按照流程,现在需要对您今晚使用的所有音频设备,包括耳返和手持麦克风,进行最后一次通电检查和信号稳定性测试。可能需要占用您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主管解释道。
这是既定的流程,苏慕言点了点头:“进来吧。”
两名助理立刻开始工作。
他们打开随身携带的设备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苏慕言今晚要使用的几套备用耳返和麦克风。
他们熟练地连接测试仪器,将设备逐一递到苏慕言手中,让他佩戴、试音,同时密切注视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波形。
整个过程专业、高效,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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