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诊疗和强效药物像精准的援军，终于遏制住了病毒在星星体内肆虐的攻势。
持续两天的高烧，在第二个夜晚彻底的退去了，如同潮水一般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被冲刷过后的一片狼藉。
星星虚弱不堪，精神萎靡，但是那双大眼睛里，总算重新有了点清亮的光。
俗话说病去如抽丝。
退烧后的星星，并没有立刻恢复成那个在游乐园里疯跑大笑的小炮弹，而是变成了一块极度黏人、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年糕”。
苏慕言几乎成了她的专属“人形挂件”。
他只要试图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哪怕是去隔壁书房接个工作电话，星星那双大眼睛里立刻就会蓄满泪水，不是大哭大闹，而是那种无声的、委屈巴巴的注视，配合着细弱蚊蚋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呼唤：“哥哥……别走……” 这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具杀伤力，瞬间就能让苏慕言缴械投降，寸步难行。
她不肯自己待在房间里，非要苏慕言抱着，或者至少要紧挨着他坐在沙发上。她的小手总是下意识地攥着他衣角的一角，睡觉时也要抓着，仿佛那是确保他不会消失的护身符。就连张奶奶端来她平时最爱吃的蒸蛋羹，她也只是恹恹地吃几口，然后就把小脑袋歪在苏慕言胳膊上，没什么精神地靠着。
苏慕言看着怀里这个病后格外脆弱、黏糊的小人儿，心中没有丝毫的不耐，只有满溢的怜惜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他清晰地记得她高烧惊厥时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跳骤停，记得她咳嗽到几乎窒息时自己的无能为力。与那些时刻相比，此刻这点“甜蜜的负担”根本微不足道。
他彻底调整了自己的日程。通过电话和视频会议处理最紧急的事务，将非必要的工作全部推迟或委托给林森。排练？更是无限期搁置。林森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我尽量协调，你先照顾好星星”，便扛起了所有对外沟通和日程调整的压力。
这天上午，一个非常重要的国际品牌亚洲区负责人希望能进行一个面对面的视频会议，讨论一个即将到期的顶级代言续约事宜。
对方时间排得很满，只有今天下午这一个空档。
林森在电话里语气十分为难：“慕言，这个代言很重要，对方诚意很足，但也很看重你的态度，你看……”
苏慕言接着电话，目光却落在身边的地毯上。
星星正靠着他，坐在地毯上玩一套新的、更简单的拼图，这是张奶奶为了给她解闷新买的。
她拼得很慢，小手拿着拼图块，比划半天也找不到正确位置，小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抬起眼看看他，确保他还在。
听着林森的话，苏慕言几乎没有犹豫。
“推掉。”他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或者你代表我去谈。我今天走不开。”
“慕言……”林森还想再劝一下。
“林森，”苏慕言打断他，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那个和拼图较劲的小小身影上，“没有什么，比她现在需要我更重要。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就说我家人生病需要照顾，表达我的歉意，可以适当在条件上做一些让步，但是会议我无法参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林森带着些无奈又了然的回应：“……明白了，我去处理。”
挂断了电话，苏慕言心中一片平静，没有丝毫因为推掉重要工作而产生的焦虑或遗憾。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可能的经济损失，可能给对方留下不够重视的印象……但这些，在星星依赖的眼神面前，都失去了重量。
他滑坐到地毯上，挨着星星。“哪里不会了？哥哥教你。”他拿起一块边缘的拼图，指了指底板上的对应位置，“你看，这个凸起来的地方，要对着这里凹下去的地方，像这样……咔哒。”他轻轻将拼图按进去，发出了清脆的吻合声。
星星学着他的样子，拿起另一块，笨拙地尝试着，试了几次，终于也成功了。“咔哒！”她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病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成就感的笑容，虽然还很虚弱，却无比真实。
“星星真棒！”苏慕言毫不吝啬地夸奖，摸了摸她的头。
整个下午，他就这样陪着星星，拼拼图，读绘本，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起看窗外缓慢移动的云朵。
他不再频繁查看手机，不再心不在焉地思考工作。
他的世界，在这个午后，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只剩下怀里这个小小人儿平稳的呼吸声，和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爬行的轨迹。
张奶奶端着炖好的冰糖雪梨水进来，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没有打扰，轻轻放下碗便退了出去。
星星喝了几口温润的雪梨水，咳嗽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她玩累了，靠在苏慕言怀里，小手依旧抓着他的手指，迷迷糊糊地呢喃：“哥哥……你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苏慕言低头，看着她在自己怀中安然放松的睡颜，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的满足感所充盈。
他意识到，自己的优先级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那个曾经将事业、舞台、掌声视为生命绝大部分的苏慕言，正在悄然退居二线。
而现在这个，会因为推掉重要会议而毫不心疼，会因为陪伴一个生病的孩子拼拼图而感到内心宁静的苏慕言，才是更真实、也更完整的自己。
这不是牺牲，而是选择。
选择将那个最柔软、最需要保护的位置，留给了一个叫苏念星的小女孩。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星星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拿起旁边那本只读了一半的绘本，就着窗外温暖的夕阳，继续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念着那个关于勇敢小兔子的故事。
这一刻，万籁俱寂，只有故事的声音和彼此交织的呼吸。
所谓的顶流光环、名利场的喧嚣，都远不如怀中这份沉甸甸的、需要他倾力守护的依赖来得真实和重要。
他的成长，在这场病的考验中，悄然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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