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上,那幅描绘着顾沉真实内心的色粉画完成了。
粗粝的线条,灰暗的色调,将一个孤独、压抑、濒临崩溃的灵魂赤裸地钉在画布上,像一份冰冷的病理报告。
旧画布上,顾沉的身影不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扭曲成一片躁动的暗影,那片血色的海也不再蔓延,只是剧烈地翻涌着,散发出近乎实质的怨怒。
工作室里弥漫着一股硝烟散尽后的死寂,以及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林夏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腕上的红线不再灼热,反而变得冰冷,像一条毒蛇蛰伏在皮肤之下。
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剖开了他的伤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当晚,林夏坠入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境。
她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里,两侧是无数面落地镜。起初,每一面镜子里都是她自己的倒影,苍白,疲惫。但很快,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
有的镜子里,她的头发慢慢变长,染成她不熟悉的黑色,瞳孔收缩,变成顾沉那般纯然的黑。
有的镜子里,她身上的衣服变成了那套熟悉的、沾染着暗红色污渍的校服。
有的镜子里,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露出那个属于顾沉的、冰冷诡异的微笑。
“你看,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无数个镜中的“她”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带着顾沉特有的清冽与阴沉。
林夏试图奔跑,但走廊没有尽头,镜子无穷无尽。每一个拐角,看到的都是更多正在被“顾沉”侵蚀的自己。
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些镜像同化、稀释。
梦境骤然切换。
她站在一片灰蒙蒙的虚无之中,前方是陆明舟。他穿着白大褂,背对着她,身影淡得像一道即将消散的烟。
“明舟!”她大喊着跑过去。
陆明舟缓缓转身,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温和笑容。但当他开口,声音却空洞而遥远:“请问……我们认识吗?”
他看着她,眼神干净,纯粹,带着医生对待陌生病人的礼貌与疏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意与温度。
“不……你看看我!我是林夏!”她抓住他的手臂,触手却一片冰凉,他的手臂在她的触碰下,开始像沙堡一样崩塌。
“林…夏……”他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愈发迷茫,“名字……有点耳熟……”
他整个人开始化作无数灰色的光点,从她的指缝间流逝。任凭她如何哭喊、挽留,都无济于事。
就在林夏即将被这彻底的失去感吞噬时,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从她一直紧握的左手传来——是那枚婚戒。
即使在梦里,即使字迹模糊,它依然残留着一丝与陆明舟的联结。
这丝暖意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烛火,虽微弱,却稳定。
她猛地想起沈夜的话:“守住你刚才抓住的那点光,林夏。那可能是你最后,也是唯一的堡垒。”
她不再去看那些扭曲的镜像,不再去追逐消散的陆明舟,而是将全部的意识集中在那枚戒指带来的微弱暖意上。
“他在,”她对自己说,声音在梦境中显得异常清晰,“他还在。”
随着她意志的凝聚,周遭崩塌的景象速度减缓了。那丝暖意似乎增强了一分。
林夏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天刚蒙蒙亮。
她第一时间看向左手,婚戒依旧冰冷,内侧的字迹依旧模糊。她冲出门厅,看向那张合影——陆明舟的身影依旧模糊,但,并没有像梦中那样彻底消失。
她喘息着,心有余悸。
梦是假的,但那种绝望的感受无比真实。那是顾沉的警告,也是他试图瓦解她意志的武器。他在向她展示,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让她经历何等可怕的失去。
林夏走到窗边,看着清晨寂静的城市。梦境带来的恐惧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加冰冷的决心。
顾沉让她看到了最坏的结局。那么,她就绝不能让其成真。
她抬起手,看着腕间那条冰冷的红线。它不再仅仅是诅咒的象征,此刻,更像是一条鞭子,抽打着她,不能停下,不能认输。
战争的第二阶段,在她意识的最深处,已经打响了第一枪。
接下来的几天,林夏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错位。
她常用的钴蓝色颜料管里,挤出的永远是暗沉如血的褐红。
订购的咖啡送来,总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甚至连她常听的音乐电台,播放的曲目都诡异地偏向顾沉生前喜欢的、那些冷门而忧伤的旋律。
这些细微的、无处不在的侵蚀,像潮湿空气里的霉菌,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她赖以生存的环境。
它们不再是剧烈的风暴,而是慢性毒药,试图麻痹她的神经,让她习惯这种被“改造”的生活。
林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扔掉变质的颜料,倒掉味道异常的咖啡,关掉收音机。
每一次对抗,手腕的红线都会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仿佛顾沉在不悦地警告。但她依旧固执地、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日常的“净化”仪式,像是在坚守最后一片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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