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校尉廨房,如同惊涛骇浪中一方侥幸未被淹没的礁石,在石峰堡这片日益腐朽的“死海”中,艰难地维持着一隅脆弱的安宁。厚实的土石墙壁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室内暖炉提供的温度虽不足以驱散那源自地脉深处的阴冷,却也将那无孔不入的冰寒抵挡在了门窗之外,留下了一片可供喘息的空间。
苏凡在床榻上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破碎琉璃与黯淡星火交织而成的混沌海洋。琉璃心如同布满裂痕的残破器皿,在本能与意志的驱使下,艰难地汲取着母炉之灵通过方壶缝隙散发出的、那缕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暖气息,一点一滴地修复着自身。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每一次心念的流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帝心深处那份不甘沉沦的坚韧,如同最顽固的礁石,牢牢锚定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使其不至于彻底被黑暗吞噬。
秦破虏持刀立于门外,如同一尊铁铸的凶神。破虏刀虽已归鞘,但那暗红的刀柄仿佛与他仅存的左手生长在了一起,刀身内部那渴望饮血的嗡鸣与他胸腔中奔腾的煞气隐隐呼应。他独眼开阖之间,精光四射,扫视着廨房周围任何可能存在的阴影角落。刘守备派来的几名亲兵远远地站在院门口,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监视,但此刻这些兵卒看向廨房的眼神,已不再是之前的轻蔑与戒备,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甚至……一丝微弱的期盼。
戊辰和庚辛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戊辰在室内小心照看着苏凡,同时检查着刘守备送来的药物和食物;庚辛则如同真正的幽影,潜藏在廨房周围的制高点或视觉死角,他那超越常人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这片区域,任何一丝不怀好意的窥探,都休想逃过他的锁定。
老匠首抱着那藏有母炉之灵的方壶,坐在室内的一个角落,闭目养神,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能感觉到,怀中方壶内那沉眠的灵性,在这相对安稳且蕴含一丝陛下气息的环境里,似乎……真的凝实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毫厘。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勉强穿透石峰堡上空那仿佛永恒不散的阴霾时,刘守备便带着两个亲兵,亲自来到了廨房外。他换下了一身征尘的铠甲,穿着件半旧的武官常服,脸上的刀疤在晨光中显得柔和了些许,但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焦灼,却比昨日更甚。
“秦兄弟,阁下……可曾安好?”刘守备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语气客气得近乎谦卑。
秦破虏独眼扫过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让开门口的意思:“陛下尚在调息,守备大人有何事?”
刘守备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局促,又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实不相瞒,秦兄弟,昨夜又……又有三个弟兄没挺过去,浑身冻僵,眼珠子都变成了蓝色……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净街司或者外面的怪物打进来,我这石峰堡自己就要从里头烂透了!”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血丝,“请秦兄弟务必通禀一声,刘某……恳请阁下出手!”
就在这时,廨房内传来苏凡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守备大人……请进。”
秦破虏这才侧身让开。
刘守备独自一人快步走进廨房,只见苏凡已然醒转,靠坐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气息微弱,但那双眼睛却已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老匠首和戊辰侍立一旁。
“阁下!”刘守备拱手,语气急切。
苏凡微微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目光落在刘守备身上,缓缓道:“大人体内寒气……已深入经脉,郁结于肝脾之窍,若再不疏导,恐有不测之祸。”
刘守备浑身一震,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近来越发怕冷,脾气也暴躁易怒,夜里时常感到五脏六腑如同被冰针穿刺,原来……原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求先生救我!”刘守备再无半分犹豫,直接改口称“先生”,甚至就要跪拜下去。
“大人不必多礼。”苏凡虚扶一下,声音依旧平稳,“疏导之法……需借助此地……残留的一丝‘阳和’之气,辅以金针渡穴,过程或有痛楚,且需大人……心神放松,不可有丝毫抵抗。”
他说的“阳和”之气,自然是指母炉之灵散发的那缕暖意。而金针渡穴,则是他结合琉璃心对能量运行的洞察,以及自身对医理的理解,所能想到的、在目前状态下最稳妥的疏导方式。直接动用琉璃心之力为他人驱寒,消耗太大,风险也高,非此刻所能为。
“一切但凭先生吩咐!”刘守备此刻已将苏凡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哪里还有半分迟疑。
苏凡示意刘守备盘膝坐于榻前空地上。他让戊辰取来一盒刘守备送来的、品质尚可的金针。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并未触及金针,只是虚悬其上,左眼中琉璃光丝微微流转,锁定刘守备体内几处寒气郁结最深的窍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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