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寂寥,紫禁城在一种表面肃穆、内里焦灼的氛围中运转。陈泽以超凡的毅力与日渐精进的政冶手腕,勉强维系着朝堂不至于倾覆。他不再奢求重现苏凡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威,而是学习成为枢纽,平衡各方,引导共识。关于三件圣器的归属与使用,最终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妥协:成立由兵部、钦天监、净世军代表及民间推举的德高望重者共同组成的“圣器监”,制定严苛的使用律条,非经核准不得擅动。同时,大量资源投向对圣器力量的研究与仿制,试图理解其本质,降低依赖。
然而,圣器之力源于极端的情感与灾劫,其本质狂躁而危险。研究过程屡生事端:一次试验中,修罗战旗的煞气意外泄露,侵蚀了半座工坊,数名工匠心神受损;试图仿制玄冰盾时,引动了地底寒脉,造成小范围冰封事故。挫折让人们愈发意识到,此非正道,至少非轻易可掌控之道。对圣器的敬畏与忌惮日深,它们被更高规格地封存看守,动用程序愈发繁琐,渐渐从“利器”变成了“重器”,乃至“忌器”。
朝堂博弈耗去了陈泽太多精力,对地方的控制难免力有未逮。各地州府在失去心念网络的即时联通与中央的强效干预后,自主性大大增强。能吏干员得以因地制宜,大胆施政,民生恢复加速;然亦有庸官贪吏,或惰政无为,或趁机盘剥,天高皇帝远,痼疾渐生。陈泽虽派御史巡查,但幅员辽阔,信息传递缓慢,往往鞭长莫及。
真正的活力,反而在庙堂之外,在市井阡陌之间蓬勃生发。
那场浩劫与帝烛的照耀,终究在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虽网络已黯,但那份曾紧密相连、共渡时艰的记忆,以及灾劫中涌现的无数自救互助的智慧火花,并未随之湮灭。它们沉淀下来,融入日常,以一种更朴实、更坚韧的方式改变着世道。
江南水乡,那位曾写出《心鉴录》的落魄书生,在灾后成了私塾先生。他不再空谈圣贤书,而是将书中对抗心魔、固守本心的道理,融入蒙童的识字课、算术课甚至游戏中。孩子们在嬉戏间,便知“惧时当静思”、“怒时需慎言”的粗浅道理。家长发现孩儿更加明理懂事,纷纷将孩子送来,其学堂竟成一方标杆。类似的蒙学悄然在各地兴起,教育重心悄然从纯粹的科举功名,向更注重心性培养与实践知识倾斜。
西北边陲,那支曾发现灵矿又险酿大祸的商队,重组后不再仅仅追逐暴利。首领将那次经历视为天启,转而专门组织驼队,往来于边塞与中原,不仅贩货,更将中原的农具、书籍、医药乃至一些简单的工坊技艺,带去偏远的部落,同时将塞外的皮毛、药材、乃至一些独特的驯兽、畜牧经验带回。他们成了沟通的桥梁,潜移默化地消融着隔阂,其商队旗帜所至,竟比官府文书更能促进和睦。
北境苦寒之地,幸存下来的军民对那场冰封之劫记忆犹新。他们不再仅仅依赖朝廷赈济,而是自发组织起来,研究耐寒作物,改进保暖居所,甚至从玄冰盾引发的冻害事故中汲取教训,摸索出利用地下寒脉存储食物、制造冰窖的方法,变害为宝。一种基于互助合作的“屯堡”制度自然形成,共御风险,共享成果。
南疆密林,巫医婆婆牺牲后,其族人并未沉沦。他们继承了她的遗志,更加系统地去研究本地草木虫豸的特性。他们发现某些毒岚滋养过的土壤,反而能长出药效奇特的植株;一些异化的毒虫,其毒素经过特殊处理,竟是珍贵的麻醉药剂。他们开始尝试人工培育这些特殊物种,并与外界药行合作,竟开辟了一条全新的生计,也将那片曾经令人谈之色变的瘴疠之地,变成了草药宝库。
这些变化,非由圣旨推动,亦非高人指点,而是源于生存的本能,源于对过往苦难的反思,源于平凡人在失去依靠后,被迫爆发出的创造力与协作精神。科技、农艺、医药、工学…在生活最直接的需求驱动下,磕磕绊绊地进步着。虽然缓慢,却根植于实际,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地脉深处,那“镜鉴”碎屑周围的冰晶侵蚀仍在继续。地气依旧平稳流淌,滋养万物,但那丝微不可察的“惰性”与“疏离感”,似乎也在随着时间悄然扩散。它并未引发灾难,反而让风雨更调和,四季更分明,仿佛天地运行都变得更加“规矩”和“有序”。但这种有序,隐隐透着一种冰冷的、缺乏生机的“完美”。陈泽的担忧日益加深,他却无法准确描述,更难以找到证据说服忙于世俗事务的朝臣。
他甚至尝试深入地脉探查,却发现自己与帝烛的联系已微弱到难以定位那碎屑的准确位置,更别说突破苏凡设下的封印。那封印本身,也仿佛与那冰晶侵蚀融为一体,变得难以区分。
这一日,陈泽收到一份来自北境的特殊奏报。并非军情政事,而是一位老农的发现。奏报称,北境某处山谷,土地异常肥沃,作物产量奇高,且牲畜格外健壮。然当地老者言,此谷之土,触之微凉,谷中溪流亦比外界河水更显“沉重”,且近年来,谷中再无新生儿降生,连鸟兽都极少在此繁殖,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只供给那些植物疯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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