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州城的废墟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暴露在骤然昏暗的天光下。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倒悬的墨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北方天际奔涌而来,层层叠叠,厚重得令人窒息。云层深处,沉闷的雷声如同远古巨兽压抑的咆哮,每一次滚动都让大地微微震颤。狂风卷起尚未散尽的骨灰和焦黑的菌毯残骸,打着旋儿扑在人们脸上,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更深的湿冷寒意。
“变天了...” “是京城方向!”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疲惫的士兵和被救百姓中蔓延。刚刚经历魔灾与神迹,紧绷的神经尚未松懈,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又带来了更深的恐惧。有人抬头望天,眼中满是茫然与绝望;有人则下意识地蜷缩身体,仿佛这样就能躲避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断墙下,郑成功强撑着剧痛欲裂的身躯,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翻滚的、如同孕育着灭世凶兽的恐怖云层。多尔衮残留的魔念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在他紫府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充满恶意的低笑:“...看啊...天罚...哈哈哈...你们...都要...陪葬...”
这魔音与天际传来的隆隆雷声交织,不断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魂。他试图凝聚心神,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承天龙脉之力,却引来全身经脉针扎般的剧痛,喉咙一甜,又是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涌出。
“将军!药!”军医手忙脚乱地将一丸吊命的参丹塞入郑成功口中,脸上毫无血色。陈泽半跪在一旁,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死死按住郑成功胸口那道最深的伤口,指缝间不断有温热的血渗出。
“必须...离开...”郑成功的声音嘶哑微弱,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那些被士兵们隔离在废墟另一角的百姓,尤其是那些眼神呆滞、身上浮现诡异青紫斑痕的孩童。“那些...孩子...不能...带...”
陈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瞬间煞白。就在这片刻之间,一个原本只是手臂有斑痕的男孩,那青紫的脉络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已经爬上了脖颈!男孩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空洞的眼睛里,一点幽绿的光芒正挣扎着亮起!
“将军!那些斑痕在扩散!”陈泽的声音带着哭腔,“靠近他们的兄弟...也开始不对劲了!”
几个负责看护的士兵脸上也出现了细小的青紫色纹路,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开始变得恍惚。人群骚动起来,恐惧瞬间压倒了对将军的担忧,士兵们下意识地后退,将武器对准了那些被污染的同伴和百姓!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猜忌和自保的本能,在死亡的威胁下迅速滋生。
“杀了他们!” “不能让他们变成怪物!” 绝望的嘶吼在风中破碎。
就在这时!
锵——!
一声清越到穿云裂石的剑鸣,骤然压过了一切喧嚣!掉落在骨灰中的赤霄剑猛地弹起,悬浮于半空!剑身不再是疲惫的暗红,而是流转着一种内敛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赤金光泽!剑尖直指北方天际那翻滚的雷云,嗡鸣声越来越急,越来越亮!一股沛然莫御的煌煌帝威,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降临在这片废墟之上!
这威压并非来自赤霄剑本身,而是...来自遥远的京城!是陛下!是苏凡借助赤霄剑为媒介,隔空降下的帝威!
嗡鸣声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全场。所有被赤霄剑光扫过的人,无论是惊恐的士兵,还是麻木呆滞的百姓,抑或是那些身上浮现魔痕、濒临异化的伤员,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安抚。心中的狂躁、恐惧、猜忌如同冰雪消融,只剩下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与平静。那几个抽搐的孩童也安静下来,眼中的幽绿光芒暂时褪去,虽然身上的魔痕并未消失,但扩散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郑成功猛地抬头,血金色的竖瞳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精纯、浩瀚、带着无上威严的龙脉之力,正顺着赤霄剑传递而来,温和却坚定地注入他几近枯竭的紫府!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迎来甘霖,这股力量迅速滋养着他破碎的经脉,压制着多尔衮残留的魔念!
“陛...下...”郑成功嘴唇颤抖,挣扎着想站起行礼,却被那股温和的力量轻轻按了回去。
赤霄剑的光芒骤然收敛,重新落回郑成功身边,剑柄轻轻触碰他染血的手掌。一股清晰而急切的意念直接传入郑成功脑海——并非语言,而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紫禁城上空凝聚的、如同灭世磨盘般的恐怖雷云!雷光中若隐若现的龙影!以及...奉天殿前,那个白发飞扬、手持玉玺、昂首向天的孤高身影!
画面最后,定格在苏凡额间那道龙形印记上——此刻那印记的边缘,赫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
郑成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陛下在京城,正独自对抗着比霸州魔灾恐怖百倍的天劫!而他这里...陛下还在分心为他疗伤,为他压制魔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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