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赤血营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如同受伤但依旧警惕的狼群。一人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小心翼翼地去擦拭苏凡身上流淌的金血和污秽的泥浆混合物,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另一人则砍下几根尚未完全烧焦的树木枝干,用残破的刀剑削砍,再用断裂的弓弦和皮带捆绑,迅速制作出一副简陋却结实的担架。还有一人,则拖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身躯,在狼藉的战场上艰难地翻找着,终于从一个破碎的水囊里倒出最后一点浑浊的水,小心翼翼地捧到郑成功面前。
郑成功没有喝,只是用那点珍贵的水,沾湿布条,极其轻柔地擦拭着苏凡的脸颊和额间黯淡的印记。冰冷的触感让苏凡毫无血色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将军…清狗…好像都…”一名负责警戒的赤血营士兵指着深坑对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未知的恐惧。深坑的另一边,早已看不到任何清军的营寨和旗帜,只有一片被地裂、岩浆和泥石流彻底覆盖的、冒着滚滚浓烟的死亡区域。阿济格、多铎,连同他们麾下的大军,似乎已被那场毁天灭地的崩塌彻底埋葬。
郑成功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血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和更深的凝重。多尔衮遁走前的怨毒嘶吼犹在耳边。清军主力虽遭重创甚至覆灭,但那个最可怕的魔头…还活着!而且,陛下拼尽一切送走的阿宁玉佩…还有那血书中提到的“太庙克制之法”…一切都指向北京!指向那个魔窟!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仅存的几名赤血营兄弟,又看向担架上气息奄奄的苏凡。一股巨大的悲怆混合着更沉重的责任,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肩头。龙脉崩毁,山河同悲。这一战,他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此地…不可久留…”郑成功强撑着站起身,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带上陛下…我们…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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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皇宫旧址。**
昔日的“行在”已被临时征用为伤兵营。奉天殿那残破却依旧宏伟的骨架下,挤满了呻吟的伤员。血腥味、草药味和绝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张煌言拖着一条被简单包扎、依旧渗血的伤腿,如同跛足的困兽,在混乱的人群中焦灼地穿行。他的脸上沾满黑灰和汗渍,眼中布满血丝,嗓子早已嘶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徐州战场的惊天巨变和地脉崩塌的恐怖波动,即使相隔数百里,依旧让南京城如同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随后传来的零星、混乱且充满绝望的消息碎片,更是让全城军民的心沉入了谷底。陛下与郑将军生死未卜,前线大军恐已全军覆没…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蔓延。
“张大人!西城又有流民冲击粮仓!”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跑来。
“张大人!南门守军报告,发现小股清军溃兵游弋!”
“张大人!药…药材彻底没了!好几个重伤的兄弟…快撑不住了!”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张煌言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他扶着冰冷残破的殿柱,望着殿外灰暗的天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陛下…郑将军…你们到底…在哪里?
“报——!!”一声带着哭腔却又夹杂着难以置信狂喜的嘶吼,猛地撕裂了奉天殿压抑的空气!一名浑身泥泞、几乎看不出人形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张煌言脚下,指着城外方向,激动得语无伦次:“回来了!郑将军…背着陛下…回来了!!”
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一块巨石!整个奉天殿瞬间炸开了锅!所有能动的伤员挣扎着爬起,不能动的也拼命抬起头!绝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希望!
张煌言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他一把推开搀扶的亲兵,如同疯了一般,拖着伤腿,踉踉跄跄地冲出奉天殿,朝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身后,无数还能行动的士兵、医官、甚至百姓,如同决堤的洪水,紧随其后!
南京城残破的城门缓缓打开。当看到城外泥泞道路上那支渺小、残破却无比坚韧的队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郑成功走在最前。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残破的骨甲勉强挂在身上,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左臂用布条和树枝固定着,无力地垂在身侧。他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重,仿佛背负着山岳。而他的背上,用简陋的担架和布条死死固定着的,正是那具布满金色裂痕、流淌着微弱金芒的躯体——他们的皇帝,苏凡!
在郑成功身后,是几名同样伤痕累累、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赤血营残兵。他们如同忠诚的狼群,护卫着他们的将军和皇帝。每一步,都在泥泞中留下深深的血脚印。
“将军——!!”
“陛下——!!”
张煌言第一个扑到郑成功身前,看着担架上那几乎毫无生气的金色身影,看着那些流淌着金血的恐怖裂痕,堂堂七尺男儿,竟瞬间泪如雨下,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泥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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