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榆浑身僵住。
撑在他身侧的手,指节泛白。
唇上的触感鲜明到近乎刺痛。
她该推开他的。
可掌心下他无法自控的战栗,和唇间传递来的那份濒死般的依赖,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她的动作。
心跳声在耳畔悄然放大,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篝火噼啪炸开一个火星。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须臾,他扣在她腰间的力道陡然一松,脑袋沉沉歪向她的肩窝,陷入了昏沉的睡梦中。
唯有昏睡中依旧死死攥着她衣襟不肯放开的手指,证明着方才混乱的纠缠并非虚妄。
陆白榆仍保持着半俯身的姿势,僵在原地。
唇上残留的触感滚烫鲜明,腰间似乎还萦绕着被他用力箍过的错觉。
篝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衬得她那张冷艳无双的脸透着晶莹剔透的白,唯有被吮吻过的唇瓣,异样地嫣红,微微发麻。
颈侧被他蹭过的地方,皮肤火烧火燎,仿佛烙印一般。
她垂眸,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脸,久久未动。
篝火的余烬终于熄灭,最后一点跳跃的光晕也从他脸上彻底褪去,没入沉沉的黑暗里。
殿外,檐水滴滴答答,敲在石阶上,在万籁俱寂中清晰得如同叩问。
泥塑的观音低眉敛目,于尘埃与昏暗之中静观这一切,无悲无喜。
殿内,无形的灼热已悄然弥漫,丝丝缕缕渗进冷寂的空气,再难寻回初时的泾渭分明。
晨光漏过破窗,浮尘在淡金里沉浮。
顾长庚按着额角的钝痛坐起身子,薄毯顺势滑落而下。
抬眼时,正好撞见陆白榆的身影。
门外,晨雾未散。
她立在门槛边,望向庙外被雨水洗净的荒野,身姿笔挺,像崖边的孤竹,浸在光晕里,沉静像一幅画。
他目光下滑,落在她垂着的手上。
她纤长的指节间夹着片半枯的树叶,正无意识地捻动,碎末簌簌往下掉,一点暗绿的汁液沾在指尖,像未干的墨。
许是感应到他的视线,她的指尖骤然停住,松了手。
残破的枯叶坠在青石板上,轻得没有声响。
她转过身,脸上是无波的平静,像起了雾的湖面,看不出半分情绪。
“侯爷醒了。”她走到火边,用布垫着陶罐倒水,水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碗递过来时,她的手指捏着碗沿最上端,留出一段空白的距离,不沾半分热气。
顾长庚接过,垂眼饮下。
水是温的,滑过喉咙,带起几分清明,却更衬得唇上异常干燥,空落落的,仿佛那里本该有些什么一般。
“侯爷感觉如何?”她转过身拨弄着那堆灰烬。
“还是有些乏力。”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昨夜劳你照料了。”
“分内之事,侯爷不必放在心上。”她背对着他,用树枝将灰烬拨开,露出底下一点暗红的炭芯,
“高热易生梦魇,侯爷若觉神思恍惚,是寻常反应,不必挂心。”
顾长庚没接话。
他望着她的背影,弯腰时背脊依旧如青竹般挺拔,柔软又坚韧。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生出莫名的妄念,好似某个混沌的瞬间,他也曾贴近这样的轮廓......
念头一晃,便散了,只余下心头一阵空茫。
他移开眼,瞥见自己握着空碗的手,指节有些紧。
陆白榆引燃了新柴,架上陶罐热粥,“早起我就让卫琮去接应沈驹他们了,想必待会儿也该到了。”
顾长庚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庙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火苗舔舐罐底的微响,和木勺偶尔碰到罐壁的轻磕。
那磕碰声,比平时密了一点。
粥滚了,米香散开。
她盛了一碗,径直放在他手边的青砖上,碗底与青砖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尔后她端起自己的碗,径直走到门槛边,倚着门框慢慢喝起来。
顾长庚看着青砖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粥,不知为何有一瞬的怔愣。
庙外的光又亮了些,鸟雀在远处的林子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可庙里的安静,却比昨夜风雨呜咽时更甚。
他端起粥,舀了一勺送进口中。
粥是温热的,却化不开胸口那股莫名的滞涩。
他好像丢了件要紧的东西,却连那东西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白榆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目光落在远处山间的雾霭里,始终没有回头。
直到殿外传来骡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她才缓缓直起身,将空碗搁在了门边。
“沈驹他们到了。”她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骡车轱辘的声响在庙外戛然而止,数道急促的脚步声后,门扉被人用力推开。
沈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侧身让开,十几个半大的孩子便鱼贯而入,怯生生地挤在门边光影里,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不安。
陆白榆在心中默数着人数,目光在众人身上平静地扫过,最后落到角落里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茶棚里那个帮她演戏骗过赵成的小女孩,此刻正紧紧挨着她哥哥,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眉眼间写满了不安。
“四夫人,原本只有十八人的。”沈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低声解释道,
“只是出发那日,这小女娃天没亮就偷偷寻到车队,死活要跟着咱们......她哥哥卖身时,没提过自己还有个妹妹。”
叫青石的少年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下意识地昂起脑袋,下巴紧绷,嘴唇抿成倔强的弧线,把妹妹往身后又挡了挡。
黑沉沉的眼睛不避不闪地迎过来,没有乞求,只有野兽护崽般的戒备和孤注一掷。
沈驹的眉眼间带了几分不忍,却依旧毫不犹豫地说道:“四夫人若是觉得不妥,属下这就打发他们离开。”
话音落,庙内安静了一瞬。
其他孩子不安地动了动,青石脊背僵直,攥着妹妹衣袖的手指骨节泛白。
“夫人,留下阿竹吧。阿竹吃的少,一天只要半个馍!”
小女孩从哥哥身后钻出来,跑到陆白榆跟前,小心翼翼地攥住她的一片裙角,仰着脏兮兮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急切与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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