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万籁俱寂的暗夜中坚持了足足一刻钟,钻心的疼痛才终于减弱了几分。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喘口气,大腿肌肉便疯狂地痉挛起来。
肌肉不受控制地鼓胀、抽搐,固定伤腿的夹板因此发出细碎的嘎吱声,摩擦着结痂的皮肉,钻心蚀骨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视线边缘泛起一团团黑雾,耳畔的嗡鸣也持续不断。
顾长庚齿缝间溢出冰凉的战栗。
一句“阿榆”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隔壁的灯火早已熄灭,为了他的伤,这些日子她一直熬鹰一样地熬着,今日好容易睡个囫囵觉,他怎么忍心再将她惊醒?!
每一次肌肉收缩都带着断骨即将再次撕裂的恐惧。
他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勉强分走些许注意力,可后背的冷汗还是瞬间浸透了中衣。
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淹没时,门轴突然发出极轻的“嘎吱”声。
雪光映着油灯,一道修长的身影快速走了进来。
陆白榆只松松披着外衫,乌发拢在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可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像雪水洗过的墨玉,清凌凌的。
她的目光在他汗湿的额发、惨白的脸色和他被痉挛牵得微微震颤的伤腿上快速扫过,脚步便快了几分。
“忍什么?”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微凉的手指已精准地按上他痉挛最剧烈的那处肌肉,
“这是神经抽搐。断骨复位后气血不畅,受损的神经还没稳住,再硬扛,肌肉会僵死,断骨也容易移位,这腿便真的要废了。”
顾长庚绷紧到极致的身子,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微微一颤。
她指尖的凉意穿透薄薄的中衣,落在滚烫的肌肉上,像一道清泉浇熄了他体内因剧痛带来的暴戾。
神经的电击感还在断断续续发作,可她的揉按带着章法,顺着肌肉纹理慢慢舒缓,一点点减轻了断骨的牵扯痛。
“感觉好些了吗?”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柔声问道。
他轻轻点头,却依旧不敢放松牙关。生怕一开口,舌尖那股血腥气就会溢出来让她察觉。
她不再多言,转身取针、拔罐,动作快得带风。
油灯的光晕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动,她捻起一根长针,在火焰上掠过。
“针入阳陵泉、委中穴,能镇住神经狂躁,会有酸胀感,忍不住就哼出来,别硬撑、别逞强。”
话音未落,针尖已精准刺入。
一股强烈的酸麻胀痛感顺着针尖炸开,蛮横地撞碎了他苦苦维持的防线。
他闷哼一声,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因为她在这里。
执针的这个人,正拼尽全力,要把他从这痛苦的深渊里捞起来。
。
雪,绵绵不绝地下了整整一月,天地裹在混沌的素白里,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人在这样的死寂中熬着,连意志都像是被雪水浸透,一寸寸地往下沉坠。
陆白榆正拨弄着炭盆,门外便有人踏着积雪快步而来。
“四夫人。”孙冕几乎是跌撞着跑进屋,浑身还沾着煤灰,双手却捧得极其郑重,像是托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那是个新出炉的陶罐,形制不算周正,表面是均匀的青灰色,指尖触上去,能感受到致密的质地和尚未散尽的窑温。
“成了!学生等按你说的法子,用石碳做成了蜂窝煤,火力又稳又足。”他声音发紧,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们又用‘闷窑渗水的法子试了十几次,总算烧出这渗碳罐了。”
他屈指轻叩罐身,发出“铮”的一声清响,不似寻常陶器的沉闷,脆生生地撞在耳边,
“有了这个,往后便可将铁器、木炭和骨粉一同封进罐里烧,刀刃将淬得更利,砍骨头都不易卷刃,农具也会比从前更加耐磨!”
陆白榆接过罐子,掌心被那点余温熨贴着,连日来的倦意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她正要开口,目光不经意扫过床榻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榻上,顾长庚额角青筋微凸,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全身力气都聚集在了那条伤腿上。
杉木夹板牢牢固定着他的小腿,此刻他却凭着自身的力道,一点点将之抬离了床榻。
虽然不过一指的高度,却让他脸色涨红,后背沁出细密汗珠,连呼吸都陡然变得沉重。
恰在此时,窗外的雪势似乎稀疏了些。
一道苍白的阳光破开阴云,穿过未歇的雪幕,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几缕朦胧的光晕。
光尘在光束中缓缓浮游,像是天地间最安静的见证。
陆白榆忘了手中的渗碳罐,忘了身旁欣喜若狂的孙冕。
她就那么站着,目光定定地落在榻上男子的身上——
他正与自己的命运较劲。
此刻,分明是赢了第一个回合。
顾长庚缓缓放下腿,沉沉地喘了口气,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濡湿。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她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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