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榆刚推开药房沉重的木门,身上凛冽的血气与酒味瞬间被门外的风雪卷走。
廊下,秦白雅搀扶着顾老夫人,几人肩头、发间皆已落满莹白的雪絮,宛如一尊尊静立的雪雕。
门开的瞬间,顾老夫人缓步上前,轻轻握住陆白榆的手指,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仔细端详着她疲惫的面容,哑声道:“辛苦你了,孩子。”
顾瑶光紧跟在母亲身后,眼巴巴地望着陆白榆,小鹿般的眼睛里带着期盼又忐忑的亮光,“四嫂,大哥他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对吧?”
陆白榆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后方沉默挺立的少年身上。
顾云州肩头积了层薄雪,身形却如一杆新竹,笔直挺拔。
他迎上陆白榆的目光,对着她极其郑重地深深一揖。
陆白榆微微一笑,“大家放心,手术很顺利,大伯他一切安好。”
。
顾长庚做了一个兵荒马乱的噩梦。
破碎的梦境里,两年多前他重创西戎蒙苍王的惨烈、双腿尽废后缠绵病榻的痛苦与颓然、以及那场致使五万镇北军覆灭的至暗之战,交织成一幅令人窒息的血色长卷。
他以魂魄之姿梦回北疆战场,眼睁睁看着弟弟们相继倒在西戎人的弯刀之下;亲兵临死前的嘶吼被马蹄踏碎;五城沦陷,火光冲天中是百姓的哀嚎。
顾家女眷在流放路上受尽折辱;自己从大邺守护神沦为万人唾骂的罪人,而他却无力回天。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即将把他彻底吞噬时,一道清冽的剑光劈开了混沌。
陆白榆踏光而来,银袍映着月华,剑光所到之处,黑暗退散,梦魇尽碎。
顾长庚的意识从炼狱般的噩梦中挣脱,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胸腔也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着。
断腿处隐约传来的沉沉钝痛,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经历过怎样的手术。
他僵硬地躺着,连最轻微的弹动都无能为力,只能缓缓转动脖颈。
目光所及之处,陆白榆正靠在他的床榻边小憩。
窗外是呼啸的风雪,雪粒砸在窗棂上簌簌作响,而屋内却因燃烧的地龙暖意融融。
在这片暖雾与药香交织的静谧里,她的睡颜显得格外恬静,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不想打扰这温馨静谧的时光,她却像察觉了什么一般,眼睫微微颤动起来。
甫一睁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她的指尖已本能地搭上了他手腕的脉搏。
凝神细诊了片刻,她俯下身,小心地避开他腿上的夹板,在伤腿的远端轻轻一按。
“这里有知觉吗?”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黏糊的睡意,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
顾长庚凝神感受着。
他的这双腿自受伤后,已麻木沉寂了太久,此刻被她按压的地方,竟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蔓延开淡淡的酸胀。
这种久违的感觉如同冰封的河面下,第一道裂开的脆响。
他瞳孔骤缩,原本沉寂如寒潭的眼睛里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开口时声音也带了些平日里少见的沙哑,“痛!四弟妹,我能感觉到痛了......”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剧烈冲撞,隔着皮肉与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痛就对了。”陆白榆脸上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证明筋脉未损,气血已重新流注,我们的手术是成功的。”
他下意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急切,
“四弟妹,这是不是代表......从此以后我可以正常行走了?”
陆白瑜抽出绢帕替他拭去额角残留的冷汗,眼底笑意更深,
“侯爷,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呢。复健之路道阻且长,疏通筋脉、恢复肌力,都不能操之过急。错了一步,便是前功尽弃!”
滚烫的希冀瞬间被浇上一捧微凉的水,顾长庚缓缓松开手掌,将那份几乎要压抑不住的的冲动,连同那股滚烫的情愫,一起压回了胸腔最深处。
也是,他怎么忘了,从地狱爬回人间,本就没有捷径可走。
他轻轻扬起唇角,笑容沉静,“无妨,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无论前路有多艰险,我都无惧!”
陆白瑜转身取来干净的棉花,蘸了些温水凑近他的唇边,轻轻擦拭他干涸起皮的唇瓣。
温热的触感从唇瓣蔓延开,顾长庚看着她专注的眉眼,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梦中的血色、哀嚎、绝望还在脑海中盘旋,亲弟惨死的画面、顾家覆灭的惨状和百姓的唾骂仍历历在目。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那场暗无天日的噩梦里,直到化为尘埃,是眼前这个女子,用一双妙手将他从地狱的边缘硬生生拖拽了回来。
他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目光温柔又虔诚。
原来这茫茫尘世,真有一人,是为渡他而来。
他何其有幸,能得明月高悬,独照他身。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闷响,间或夹杂着隐约的欢声笑语,穿透风雪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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