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庚敛了笑意，“你须知，一支没有信念的队伍，终究是乌合之众，难成大事。”
“属下明白了。”李岩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
“朝廷腐败，帝王昏聩，已不值得效忠。连锦衣卫指挥使周凛，也已看清现实，率部追随我与四夫人。今日协助你清剿外围的，便是他的人。”顾长庚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我会让他留下几个锦衣卫精锐，负责操练人马，传授战阵合击之术，将兄弟们练成一支强军。他们不仅是训练官，更是我们未来丝绸之路的护卫和眼睛。”
“周凛？”锦衣卫指挥使叛出朝廷的消息让李岩猛然一惊。
连这等天子近臣都选择追随侯爷，可见朝廷已失尽人心。
侯爷所图非小，绝非池中之物！
他原本对周凛等人的身份还有些许疑虑，此刻也瞬间烟消云散。
“此外，再留下一名衙役与两名太学生。他们熟悉庶务，通晓文书筹算，可协助周绍祖管理账目、协调物资，筹备商队事宜也由他们主要负责。”
顾长庚抬眸看了一眼陆白榆，目光在她侧脸停留半瞬，又迅速移开，
“此事关乎财脉，至关重要，由我四弟妹统筹管理。”
陆白榆微微一怔，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李岩或许听不懂其中关窍，可她却心如明镜，这是顾长庚对她的又一次权力让渡。
“是，侯爷。”李岩面色淡然，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经济命脉乃重中之重，侯爷竟毫不犹豫地交给了四夫人？
这份信任与放权，着实令人心惊。
他尚在晃神，陆白榆已经抬手敲了敲案几，朗声说道：“还有一事，需立为铁律。”
李岩连忙回神，恭声应道：“四夫人请讲。”
“我听闻寨中不少女子是阎魁从山下掳来的。从即日起，严禁任何人欺辱女子！愿归家者，发放盘缠，礼送下山；愿留下者，凭劳作领取同等薪酬，无论是纺线、耕种、读书识字还是协助管理账目，必须一视同仁。”
跳跃的烛火在陆白榆眼中凝成一束锐利的锋芒，她敛了笑意，清冷的眉眼间是少有的严肃，
“从此以后，她们不再是谁的附庸玩物，而是与你我一样，独立自主之人。这是我对红绡等人的承诺，也是她们用20鞭子为自己换来的自由。若敢有违抗者，军法处置！”
李岩本就对阎魁等人欺凌女子的行径极为不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敬佩之色，
“四夫人放心，由我盯着，必不让他们再做这等混账事！”
他心中对陆白榆的敬意又深了几分。
这般敢作敢为、心怀悲悯的女子，难怪能得侯爷如此器重。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荡，迟疑片刻，又道：“侯爷、四夫人，末将尚有一虑，如鲠在喉。”
顾长庚：“但说无妨。”
“狼牙寨规模不小，这些年全靠劫掠周边过活。如今我们突然金盆洗手，转向开矿屯田，动静实在太大，只怕不出一月，便会引得四方侧目。”
李岩忧心忡忡地说道，“西戎和五皇子那边，怕是立刻就会察觉出不对劲，若他们派细作探明虚实，或是趁我们根基未稳前来征剿，后果不堪设想。”
顾长庚听着，非但没有任何不悦，眼中反而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李岩，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说明你已不只是想着如何执行，更在琢磨如何让着狼牙寨活下去。”
他手指轻叩桌面，“你的顾虑，正是我们接下来要商议的重中之重。”
他转头看向陆白榆，眼神中带着点征询的意味，“不知阿榆意下如何？”
“李校尉所虑极是。若咱们突然停止打劫的动作，无异于自曝其短。我琢磨着，不如外松内紧，先把表面功夫做足。”
陆白榆显然也已深思熟虑过此事，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
“对外，狼牙寨马匪的旗号不能倒，偶尔还得出手。但目标必须仔细挑选，专劫西戎商队、以及与西戎勾结的内奸，还有与五皇子沾边的商旅。”
“这样一来，既能得些物资，又能削弱敌人，在外人看来，我们不过是换了当家的，行事风格略变了些，不会有人想到我们是在彻底转型。”
“正是这个道理。这不止是为了装样子，更是战略考量。如此便能迷惑敌人，给我们内部革新争取时间。”
顾长庚接过话头，看向李岩时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
“另外，劫掠的规矩得改改：普通商旅，收些定额过路费就行，尽量别伤人性命；但对西戎蛮子和那些国贼，必须雷霆出手，不留余地！所得财物，全数归公，之后再按功行赏。”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得跟兄弟们说清楚，我们往后出手，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代天行罚，专打国贼和外寇！这里面的分寸，你等一定要牢牢把住，不能出半点差错。”
“跟着侯爷做事就是爽快！”李岩眼睛一亮，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
“如此一来，既能保住狼牙寨马匪的名头迷惑外人，又能借着这个由头练兵、筹钱、打击仇敌，还能占住道义的高地。侯爷和四夫人深谋远虑，末将实在佩服。”
“你清楚就好。记住，狼牙寨的将来，在矿脉，在屯田，在商路，更在练兵！但要走到那一步，这层马匪皮暂时还不能脱下。”
顾长庚抬眸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至于什么时候能彻底撕下来，就得看我们的蜕变能有多快多强了。”
“末将谨记侯爷教诲。”李岩沉声领命，心中那点迷茫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斗志，
“末将已无任何疑虑。只是诸事繁杂，千头万绪，该当以何为先，以何为重？”
顾长庚下意识地看向陆白榆，眼神中带着一丝征询，见她并无开口的意思，便道，
“稳定为先，生产为重。你先配合周凛，迅速掌控全局，肃清隐患。同时，探矿和锻造之事也需立刻启动。教化与练兵，亦不可松懈。务必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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