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寂中,陶闯率先开了口,“四夫人,咱们这趟差事眼看着是办砸了。弟兄们心里没底,想求你给指条明路。”
剩余六名差役纷纷点头,眼巴巴地望着陆白榆。
“前路凶险,我们已决定北上,为自己搏一条生路。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陆白榆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里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要么随我们北上,从此福祸与共,你等便不再是官差,而是我们同生共死的兄弟。我知道你们牵挂家中亲眷,若你们愿意北上,我会设法将你们的家眷秘密接出,送往北地与你们团聚。”
此话一出,几名差役眼中顿时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他们最大的后顾之忧便是京中家眷,有了陆白榆这句话,心中顾虑便可放下大半。
“若诸位不愿北上,此刻便可领了盘缠自行南下,我绝不阻拦。但我需告知诸位,南下之路,不仅要面对流民、山匪,更要面对三皇子的灭口之局。”
“你们知晓太多内情,无论是三皇子还是朝廷,恐怕都不会容你们安然回到京城,更可能累及家人。”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七个差役互相看了看,最终,陶闯等五人上前一步,对着陆白榆深深一揖,“我等愿追随四夫人北上。”
另外两人则面露难色,“四夫人,小人......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卧病在床,实在不敢冒险北上,求夫人赐些盘缠,小人自行南下,是生是死,绝不敢怨天尤人。”
“小人也是。”
陆白榆看了两人一眼,点头道:“人各有志,我不强求。陶闯,带他们去领双份盘缠,再多拿些伤药干粮。”
“多谢四夫人。”两名差役感激涕零,跟着陶闯退了出去。
。
次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与烟火气。
张景明提着半旧的行囊,护着面容憔悴的夫人与满眼惶恐的女儿,轻轻推开军堡一角的木门,正欲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门扉刚开,两道身影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顾长庚端坐轮椅,墨色衣袍衬得面色愈发清隽。
陆白榆静立其侧,晨光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从二人早已被晨露打湿的鬓角来看,显然是已在此等候多时。
“张大人这是要南下?”顾长庚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沉寂。
张景明身体微僵,指尖攥紧了行囊带子,片刻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夫知道四夫人和顾侯爷前来所为何事,但老夫心意已决,二位不必再劝。”
“明知南下是死路,大人为何还要执迷?”陆白榆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身后一脸惶然的妻女身上,“北上虽险,却有生机,大人为何不肯与我们一同北上?”
“北上?去找镇北军残部?”张景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声音陡然拔高,“然后呢,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坐实陛下安给顾家的谋逆之罪?”
他胸口剧烈起伏,文臣的固执在脸上分毫毕现,
“老夫一生恪守臣节,纵使蒙冤流放,也绝不做乱臣贼子!”
闻言,张夫人下意识抓紧了女儿的手,母女俩单薄的身子在晨风中微微颤抖。
“臣节?张大人恪守的是君父的臣节,还是天下万民的臣节?你因直言获罪,护的是正道,而非那疯魔的皇权!”
陆白榆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一般沉稳有力,字字清晰,
“陛下为一己私欲,构陷忠良,甚至弑兄夺位!这样的君父,当真值得你继续守护吗?难道你要为了‘臣节’的虚名,拖着全家一同殉葬?”
“陆氏,休得胡言!”张景明厉声呵斥,脸色却已泛白。
陆白榆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坚守一生的信念上,让他心口骤然发紧。
“真相如何,张大人比谁都清楚。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张大人也心知肚明。”
陆白榆讥诮地勾了勾唇角,随后又放缓了语气,郑重其事地说道,
“北上不是去做乱臣贼子,是去保存火种,是让真相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是让忠良之血不至于白流。张大人,这难道不是更大的‘忠、节’吗?”
张景明胸口剧烈起伏,紧握着行李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断墙后传来,瞬间压下了两人的争执,“张大人。”
周凛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玄色铠甲凝着晨露,腰间佩剑的血槽尚未擦拭干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直视着张景明,一字一顿道:“离京前,陛下曾对我亲口吩咐:流放路途险阻,左都御史张景明,不堪跋涉,病逝途中。”
“病逝途中......”张景明喃喃重复着这八个字,身体猛地晃了晃,仿佛霎那间就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回头看向妻女骤然失色的脸,才惊觉皇帝轻飘飘一句话,便是要他全家性命!
“如今,想取你性命的皇帝安然坐在龙椅上,而能给你和你家人一条生路的人,就站在你面前。”周凛的目光扫过他发白的唇,声音再次响起,
“张大人,是选择带着家人为那个一心要你死的君王虚无地殉节,还是选择为这世间尚存的一点公理和真相,活下去,走下去?”
信念的壁垒轰然倒塌。
张景明踉跄一步,靠在门框上,仰天闭目,两行浊泪终是从眼角滑落。
这不是软弱的泪水,而是与过去的决裂,以及对家人的愧疚。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那片死寂的灰败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所取代。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夫人颤抖的手背,又理了理身上破旧的衣冠,然后对着顾长庚与陆白榆,深深弯腰。
这一揖,比在朝堂上面对君王时,还要沉上三分。
“老朽......愿随侯爷与四夫人北上。”他沙哑的声音字字清晰,“此后残生,不为昏君,只为天下公理,也为身后家人,求一线生机。”
晨光终于驱散了薄雾,照亮了他脸上纵横的泪痕,也照亮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前路。
陆白榆迎着晨光浅浅一笑,“张大人放心,我与侯爷必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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