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回案前,手指轻叩地图上草原的位置:“但我想问三位一个问题:为何千百年来,中原与草原,总是征伐不休?为何汉人筑长城、设边塞、屯重兵,却总挡不住胡骑南下?”
三人沉默。
“因为,”诸葛瞻一字一顿,“我们总是只想着‘挡’,想着‘伐’,想着‘驱’,却从未真正想过‘融’。”
“融?”樊建愕然。
“正是。”诸葛瞻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长城再长,也有尽头;刀剑再利,也杀不尽草原上的牧人。但只要草原上的人一日放牧为生,南下劫掠的诱惑就一日存在。天灾时,草场枯萎时,部落争斗失败时——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南下抢,要么饿死。”
程虔若有所思:“丞相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诸葛瞻坐回座位,声音沉静而有力,“要彻底解决北患,不能只靠刀剑长城,而要让他们不再需要南下劫掠。要让他们变成汉人,或者至少,变成与汉人利益一体、文化相通、命运与共的‘自己人’。”
董厥眉头紧锁:“思远此言,未免……太过理想。胡汉之别,已历千年。语言不通,习俗迥异,信仰不同,如何能‘融’?”
“董司徒可知,羌、氐二族,如今如何?”诸葛瞻问。
“这……”董厥顿了顿,“自马恒镇抚陇右以来,羌氐诸部大多归附,习汉话、从汉俗、子弟入书院读书,与汉民无异。”
“正是。”诸葛瞻点头,“马恒深谙羌氐习俗。他镇陇右不单靠刀兵,更靠屯田互市、通婚教化。如今陇右羌氐,已视自己为‘汉人’,视洛阳为‘王都’。此非‘融’乎?”
樊建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忘了马恒那小子!他如今在幽州,对付起鲜卑匈奴来,想必也有一套!”
“但羌氐与匈奴鲜卑,终究不同。”程虔冷静地指出,“羌氐久居边郡,与汉民杂处已久。匈奴鲜卑远在塞外,游牧为生,习性更难改变。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且我汉人历经百年战乱,人口锐减。而塞外部落,这些年来相对安定,人口繁衍。若大开边禁,许其内附,恐有鸠占鹊巢之患。”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刚刚升温的气氛上。
董厥缓缓点头:“程司空所虑极是。”
他看向诸葛瞻,目光复杂:“思远,你欲行教化融合之策,心是好的。但若操之过急,反让胡风浸染华夏,礼崩乐坏,那便是千古罪人了。”
书房内陷入沉默。
烛火噼啪作响,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二更天了。
诸葛瞻垂下眼帘,看着地图上广袤的草原。他知道董厥和程虔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在原本的历史中,五胡乱华的根源之一,就是魏晋时期大量内迁胡人未能有效汉化,反而保留了完整的部落组织和文化认同,最终在中原虚弱时反客为主。
但若因噎废食,继续筑墙自守,历史真的不会重演吗?
“三位,”他缓缓开口,“你们说的都对。人口、文化、习俗、历史的积怨……这些都是难题。但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只想着‘堵’,更要想着‘疏’;不能只想着‘防’,更要想着‘化’。”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我有一策,请三位参详。”
“其一,边关互市,但非随意开放。在雁门、云中、五原、幽州等地设‘边市监’,胡人可用牲畜、皮毛、药材,换取粮食、盐铁、布匹、茶叶。但铁器只限农具,严禁兵器交易。”
“其二,草原天灾时,朝廷可‘借粮’于部落,但需以部落头人之子为质,入大汉书院旁听。这些质子,我们要好生招待,让他们学习汉文汉礼,见识中原繁华。待数年之后,放归草原,他们便是最好的‘汉化种子’。”
“其三,鼓励边军将士与归附胡女通婚,所生子女即为汉籍。同时,许胡人勇士投军,立功者与汉军同赏,可授官职,但必须分散安置,不得成建制聚居。”
“其四,最重要的一点——”诸葛瞻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三人,“我们要让草原上的人明白:归附大汉,不是屈辱,是荣耀;学习汉文化,不是抛弃祖宗,是走向文明;成为汉人,不是背叛部落,是拥抱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董厥默然良久,叹道:“思远此策……思虑周全,仁至义尽。然实施起来,非一朝一夕之功。十年?二十年?恐我辈有生之年,都难见其成。”
“那又何妨?”诸葛瞻坦然道,“董司徒,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完成了复兴汉室、一统天下的功业。若能再为后世子孙奠定百年太平之基,即便看不到成果,不也值得吗?”
樊建击节赞叹:“说得好!咱们打仗的不怕死,搞文治的还怕等吗?程司空,你觉得呢?”
程虔抚须沉吟,终于缓缓点头:“丞相之策,虽缓,却实。若真能推行数十年,潜移默化,或许真能解千年边患。只是……钱粮耗费,官吏选任,监管执行,处处都是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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