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药。不是救命的药,是救心的药。
善庆在画里找的,是那道光。他的画若真能换钱,那是好事。但无论如何,他画的不是钱,是心。”她顿了顿,眼神坚定,“告诉他,画下去。”
林蕴芝这近乎耳语的几句话,像带着温度的泉流,无声地淌过傅鉴飞因生计愁烦而焦灼的心田。他目光再次落回桌上那幅稚拙的童年涂鸦,那歪扭的线条和不成比例的青蛙,此刻却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生命力。是啊,那笨拙的笔触里,跳动着的是孩子眼中纯粹的好奇与欢喜。这种欢喜,与他在诊脉问病、探究医理时的专注沉醉,何其相似?都是对生命、对世间万物运转之理的热爱与执着。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浑浊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苦旱的焦味,但他胸中的郁结似乎松动了不少。他重新提起笔,在尚未封口的给善庆的回信末尾,用力地添上几行字:
“另:吾儿画艺精进之名,已闻于桑梓。城西首富陈公,雅好丹青,闻汝得镜湖先生真传,特示亲善之意,言若得汝花鸟或山水小品,愿以重金相酬。此或可暂解汝研学之资匮。然,为父寄言:画由心生,价由人定。汝当持守本心,勿为阿堵物移其志。画中之‘气’,画中之‘神’,方为根本。世间万物,皆有其道。医者之道,在调和阴阳;画者之道,在绘写性灵。道虽殊途,其致一也。望汝深味之,笔下自有万千丘壑、不尽生机。”
看着墨迹渐干,傅鉴飞将这封信与之前写好的那封仔细叠在一起,放入同一个厚实的信封内,封口处用浆糊粘得严严实实。他将信封郑重地交给桂生:“明日一早,趁凉快,送到邮政代办所去。寄快信。”桂生双手接过,用力点头:“师傅放心!”
当夜,武所县城似乎比平日更早地陷入了死寂。干旱吸走了所有的水汽,连天上的星子都显得干巴巴的,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白日里滚烫的石头街面,此刻也散尽了热气,只留下一种空洞的、灰扑扑的冷硬。没有虫鸣,连狗都懒得吠叫几声。家家门户紧闭,像一只只蛰伏在巨大阴影下的、气息奄奄的甲虫。“济仁堂”临街的三块厚实门板,也早已闩得死死的,里面插着沉重的门杠。
傅鉴飞和衣躺在正厅靠里的竹榻上。竹榻老旧,随着他偶尔的翻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白日里儿子的来信、桂生带来的消息、林蕴芝的话语,都还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想着那《八十七神仙卷》上的神仙气韵,想着善庆笔下可能生出的万千气象,想着陈老爷那含混不清的“愿出高价”的许诺,想着药柜里越来越薄的当归和黄芪……思绪纷乱如麻,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有了些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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