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鉴飞笑着捋须说,“黄大夫问得好!这官办两等小学堂啊,可是新政里头的一桩大事。它的根子扎在光绪三十年(1904年)朝廷颁布的《奏定小学堂章程》上。您还记得从前初等小学堂要读五年不?如今缩短成四年,再搭上原本四年的高等小学堂,合在一处办,便成了“两等小学堂”。”
黄医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这新学堂,推行得如何?”
傅鉴飞说:“直隶那边最是积极!天津、保定两地的官立模范两等小学堂,办得风生水起,堪称样板。我听说啊,这学堂的设计极有讲究——初小四年,高小四年,读完高小就能升中学堂,一条“初等—高等—中学”的晋升路子,明明白白!”
黄医生饶有兴趣道:“哦?那学费如何?寻常百姓可上得起?”
傅鉴飞压低声音说:“黄大夫,这事儿更有意思!天津那所模范学堂,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就开始免学费了!朝廷这意思,怕不是要摸索着搞“义务教育”?虽说眼下只是试点,可这心思,着实超前!”
黄医生惊讶,问道:“免学费?这倒真是新鲜!那学堂里都教些什么?总不会还是“四书五经”那一套吧?”
傅鉴飞哈哈一笑说:“黄大夫说对了一半!这课表啊,新老掺和,朝廷既要娃娃们守“老规矩”,又得学“新本事”。我给您细说说——
第一块,老底子不能丢!“修身”课教做人道理,“读经讲经”讲孔孟之道(不过听说这块后来慢慢淡了)。朝廷的意思很明白:根基不能忘!
第二块,新学问得跟上!初等部的娃娃,要学算术、博物(就是认识些花鸟鱼虫),还得练体操,强身健体!高等部就更深了——几何、物理、化学入门,全是西学底子,为的就是日后能跟洋人打交道。
第三块,实用本事!天津、保定的模范学堂还开了洋文(英语)课,甚至请了东洋先生教美术唱歌!(凑近低声道)您想啊,朝廷这是铁了心要“师夷长技”!对了,体操课各处都有,毕竟“强国必先强种”嘛!”
黄医生若有所思道:“这课程倒是周全……可学生真能学进去?”
傅鉴飞正色道:“黄大夫,这学堂的规矩可严着哩!考试尤其苛刻!我见过一份保定模范学堂的考题——历史科要学生细说“武王伐纣”的经过;地理科更绝,直接让人画出直隶省的简图!”
黄医生挑眉道:“这考题……倒是不简单!”
傅鉴飞说:“正是!朝廷既要学生熟读圣贤书,又得通晓实用之学。依我看啊,这新式学堂,抓的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八个字!”
黄医生含笑举杯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傅先生,请茶——”
傅鉴飞举杯相碰道:“黄医师客气!这新学堂究竟能成何事,咱们且拭目以待!”
傅鉴飞和黄医生道别完,回到医馆,正好见到放学的大儿子。
“阿伯,今天先生教了算学!”善余一回家便兴冲冲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薄册子,上面印着《笔算数学》几个字,“先生说,这比算盘快!”
傅鉴飞接过书翻了翻,见是商务印书馆印行的新式教材,心下微微一动。他这些年随基督教会医院的洋医师学西医,深知算学、格致之理的重要性,便摸了摸善余的头,温声道:“好好学,日后用得着。”
善余眨眨眼,忽然压低声音问:“阿伯,学堂里的同窗说,洪秀全当年就是因为读了洋人的书,才闹出太平天国的……学这些,会不会被官府抓走?”
傅鉴飞心头一紧。这孩子不过八岁,竟已从街谈巷议中嗅出风向来。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朝廷如今鼓励新学,只要不妄议朝政,便无妨。”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明白。朝廷对新学的态度,其实矛盾得很。
几日后,圣心教会医院。
傅鉴飞来找柯林斯牧师讨教显微镜下新发现的细菌图谱,闲谈间提起新学堂的事。柯林斯放下手中的《申报》,推了推眼镜,用生硬的官话说道:“傅,你们朝廷终于肯睁开眼睛了。”
傅鉴飞苦笑:“牧师想必也清楚,朝廷是被逼无奈。”
柯林斯耸耸肩:“十年前(1901年)《辛丑条约》签下时,你们那位慈禧太后就下诏要‘变法自强’,可直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才废科举,又过了几年了,新式学堂才勉强铺到武所这样的小城……这速度,比蜗牛爬还慢。”
傅鉴飞没有反驳。他知道柯林斯说得没错。自甲午战败后,朝廷便喊着“师夷长技”,可真正落实的,却总是慢半拍。如今各地新学堂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可教材匮乏、师资不足,许多地方仍沿用旧学究教书,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罢了。
柯林斯忽然压低声音:“傅,你知道为什么武所的官办学堂束修那么贵吗?”
傅鉴飞一怔:“为何?”
“因为朝廷没钱。”柯林斯冷笑,“庚子赔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摊到各省,哪还有余力办教育?你们这官办学堂,不过是地方官府应付上头的面子工程,真正能读得起的,仍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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