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如水,虫鸣声声。武所的夜晚宁静而美好,就像十年前一样。金光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愿自己不负师父期望,不负师母重托。
金光背着沉甸甸的行囊,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回到阔别多年的湘水湾。
春末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江面上漂浮着薄纱般的雾气,远处山峦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丹青。他站在村口的老樟树下驻足远眺,记忆中的湘水湾与眼前所见渐渐重叠——江边的码头依旧繁忙,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只是多了几分沧桑。
金光哥!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晨间的宁静。只见几个孩童从巷子里跑出来,带头的是邻家的小满,如今已长成半大小子。孩子们围着金光七嘴八舌:听说你要回来管董家的事了?伯公伯婆天天念叨你呢!
金光笑着摸了摸小满的头,从行囊里掏出几包糖果分给孩子们。这场景让他想起十年前初到董家时,自己也是这般年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如今物是人非,当年的毛头小子已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青年。
穿过几条巷子,金光来到董家老宅。董伯公拄着拐杖站在门廊下,银白的胡须在晨风中微微颤动;董伯婆则颤巍巍地迎出门来,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好孩子,总算回来了。董伯公声音沙哑,却掩不住激动。
安顿好行囊后,金光立即着手处理积压已久的事务。他首先来到位于村东的屋场——这是四年前董伯公特意为他准备的宅院。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子里杂草丛生,正厅的梁柱已有些倾斜,屋顶的瓦片也残缺不全。金光请来村里的泥瓦匠老陈,仔细丈量房屋尺寸后,制定了修缮方案:拆除倾斜的梁柱,更换破损的瓦片,重砌院墙,在后院开垦一小块药圃。
金光少爷,这修缮费用...老陈搓着手,欲言又止。
金光明白他的顾虑:老陈叔,您尽管放心。该用多少料就用多少,账目我亲自过目。他顿了顿,对了,修缮期间您家小孙子要是没人照看,可以送到我这里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金光几乎住在了修缮现场。他亲自监工,从选材到施工都严格把关。这期间,他发现湘水湾的建筑工艺与武所有所不同——当地工匠更擅长使用本地盛产的杉木和青石,屋顶采用字形结构以应对多雨气候。这些发现让他想起师父讲过的因地制宜之道,医道如此,建筑亦然。
屋场修缮告一段落后,金光开始着手整理山场账目。董家的山场主要分布在湘水湾后山的三个山谷中,种植着油茶、竹子和药材。由于多年无人系统管理,账目混乱不堪。金光借来董家的老账簿,发现其中存在多处疑点:有的年份收成记录与实际产量不符,有的租户姓名重复出现,还有几笔款项去向不明。
这账目...恐怕得重头梳理。金光皱眉对董伯婆说。他决定采用三核对法:先核对账簿与地契,再核对租户口述,最后核对实际收成。为此,他带着账簿走遍了后山的每一个山谷,走访了二十余户佃农。这个过程中,他发现湘水湾的租佃制度与武所存在明显差异——当地盛行分租制,即佃农按收成比例交租,而非固定租金。这种制度在丰年能保障佃农积极性,但遇到灾年则容易引发纠纷。
金光踩着被晨露打湿的青石板路,裤脚沾了几星泥点——这是他连跑五个村落的第三天。竹布长衫的下摆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枚董伯公硬塞给他的铜钥匙,钥匙环上还系着半块褪色的红布,是董家祖上传了三代的老物件。
金光兄弟,到晒谷场嘞!挑着竹篓的王阿公在前面招手,竹篓里堆着几卷泛黄的田契。晒谷场的老榕树下,七八个村民正蹲在青石板上抽旱烟,见金光过来,纷纷起身作揖。最年长的陈阿公摸了摸花白胡须:都说董家的田契比屋檐下的燕子窝还乱,你这后生仔倒敢接这烫手山芋。
金光把行囊往石墩上一放,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账簿:陈伯公,我阿公当年在董家当账房,总说田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如今这些命根子乱了套,我总得帮着理一理。他从行囊里抽出一本《增删算法统宗》,书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艾草——那是师父傅鉴飞去年送他的,说是能驱虫防蛀。
日头爬到头顶时,陈阿公颤巍巍捧出一摞用桐油纸包着的田契:这是后山坳的五亩水田,道光年间就租给李家了。可前儿个李二狗拿来的契据,说是他爷爷当年签的......他掀开油纸,几张黄纸上的墨迹已经晕染,你瞧这写的是东至溪,西至岩,可溪水改道都三十年了,哪还有个准?
金光戴上老花镜,手指沿着田契上的红印逐一比对。晒谷场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远处江风掠过稻叶的沙沙声。他想起师父说过:看病要望闻问切,管田要查天时地利。于是开口道:陈伯公,明日晌午咱们请县衙的张丈量来。他爹当年给董家量过祖坟地,最晓得山里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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