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环顾四周,指向远处说道:“你知道吗?这石子岐可是峰市这边的高地,而且还是上水溪和下水溪的分水岭。你看,这两条小溪各自的流域就构成了不同的片区,分别被叫做‘上水片’和‘下水片’,咱们平常就简称‘上水’和‘下水’。”
傅鉴飞饶有兴致地听着,好奇地问:“那这两条溪水最后都流到哪儿去了呢?”
明光指向远方,解释道:“上水的溪水流到上游的汀江,下水的溪水流到下游的大埔的青溪,然后汇入韩江,再往过去就是广东地界了。”
傅鉴飞极目远眺,面前是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大山,他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对未知的向往,感慨道:“望着这层层的大山,真不知道山外又是什么样的世界。”
明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峰市码头这儿还算热闹,有木材、桐油要转运,闽西的米粮也常有3万石运到潮汕。而且这儿还有驻军,专门负责押运货物,防止被劫。”
傅鉴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驻军怎么防劫呢?”
明光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堡垒,说:“要是遇到有匪徒截漕,那个碉堡就派上用场了,会用来放炮警示。另外,码头上还有峰市厘金局巡防队的营房,里面也有十来条枪,能起到不少震慑作用呢。”
两人说着话,回到街上,明光在街上切了盘卤肉,傅鉴飞提了坛药酒,回到傅记桐油行。
明光麻利地摆好碗筷,傅鉴飞掰开酒坛的泥封,浓郁的药酒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两人坐好后,傅鉴飞倒出两碗酒。明光夹起一块猪头肉,递给傅鉴飞,又给自己夹起一块,聊起了董老板。
明光说起董老板,就称很佩服此人。“这是个厉害人物,年轻时就在梁野山北的深山老林里砍树。后来邀了几个兄弟,搞起放木排的营生。这个营生,得有人,得够狠,没少打要杀杀的。没几年,就把北边的木排工都拢起来了。如今和潮州那些大木行的老板也熟络得很。”
傅鉴飞:那天见到,看样子就是个狠角色。咋发家的呢?
明光夹起一块肥肉,蘸了蘸卤汁,说道:“山里靠砍树为生的汉子多了去了,可童老板行事风格与众不同。每到秋收后,他便带着一帮经验丰富的伐木工深入老林子,精心挑选合适的树木砍伐。砍倒的木头都在溪涧边码好,等开春后,山洪暴发,几百根木头顺溪流冲到湘水湾,再扎成木排。童老板用桐油泡过的黄麻绳,两三根木头一排,铁马钉固定,排与排之间也用麻绳相连。这麻绳又结实又灵活,木排不会散架,水路损耗自然就小。木排顺着桃澜河顺流而下,漂到官庄渡。”
明光又压低声音,说很多伐木工直接把木头卖给童老板,他信用好,从不拖欠工钱,生意越做越大。那些山场主也省事,只管雇人伐木放排,赚点轻松钱。
傅鉴飞说:“这还真是得有智慧、本钱和信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过官庄渡往下可是险滩密布,听说连官府的船都头疼。”
明光举起碗和傅鉴飞碰了下,继续说道:这汀江啊,过了官庄渡还有庐丰渡,这一路松溪、下坊溪、长徐溪十几条支流汇入,到了大沽滩——上杭南境最险的滩!浪头像滚雪似的。再往下是新峰滩,怪石藏在水里,浪头打上去跟刀切似的。过了中都溪汇入的鲤湖渡,还有侯坑溪、长岭水,接着就是南蛇滩——那滩又长又凶,浪头翻滚像南蛇作浪!过了南蛇渡还有小沽滩、大池滩、穿针滩,最后合流到擢滩。水势才缓下来。明光边比划边摇头,这些滩石就像潜伏的恶鬼牙齿,小船一碰就翻,木排也扛不住。
傅鉴飞皱眉,满脸疑惑的样子,问:“这么险?那童老板怎么运木头?”
明光:(神秘一笑)他早有准备!每到雨季前,他就多雇十几个熟悉水性的滩师。这些滩师手持竹篙,一边测水深,一边看水流,带着木排贴着礁石缝走。(模仿滩师动作)“上滩蜗缘壁,下滩箭离弦”——以前有个大官诗人写过《下滩歌》,说的就是他们。滩师靠经验吃饭,每个滩有自己熟悉的路数。
傅鉴飞:(好奇)看来滩师就是汀江的向导啊。滩师这行当竞争激烈吧?
明光摇头,说道:恰恰相反!汀江水路复杂,晚上没人敢走。现在船多滩师少,生意忙不过来,大家反而和气,没为抢生意起争斗。叹了口气,毕竟命比钱重要,谁也不想折在这水里。
傅鉴飞:听人说,他在峰市直接起木排,这是什么讲究?
明光:到峰市起木排也是没有办法的,汀江到了棉花滩,木排要过这里,容易失控碰撞礁石,造成损坏甚至散架,到下游再归拢就难了。那些抢木排的青溪佬人多势众,也抢不过人家。这里直接锯木板,做加工,再请挑夫从硿头运到石市码头,再运往潮州,有的就在硿头将木排直接转给广东木行。
傅鉴飞伸手指向门外石子岐的方向,问道:“上回你说过匪盗,是咋回事?”
明光咽下口中的卤肉说,从官庄渡到峰市这100多里水路,有三个税卡,每过一个税卡就被收不少的税,这一来一去,三成的利润就这么没了。那么高的税,和土匪没有什么区别。大沽滩那儿还有河匪,碰到要不交钱,要不就货给抢了,人命倒是能保住的。对于小货商,货没了,破产了,也差不多是没命了。
远处传来打更的铜锣声,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各自端起碗,举了下,一口喝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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