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碾着霜雪而来,巷口的红灯笼才刚挂上,封家老宅里就漫开了淡淡的年味。封千岁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抬眼看向立在身侧的傅慎行,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除夕前后放你几天假吧,回去陪陪家人,一年到头也难得歇一歇。”
傅慎行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杆未曾弯折的枪,闻言只是微微垂首,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不必了,家主。我的职责本就在此,过年与否,并无不同。”他说话时总带着股一板一眼的认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却又让人心生不起半分不满。
封千岁挑了挑眉,也不勉强,只轻笑一声作罢:“随你便吧,反正老宅里也缺不得人手。”
只是封千岁没料到,这随口的应允,竟让傅慎行成了除夕夜封家小辈们眼里最亮眼的“靶子”。
封家世代扎根军旅,骨子里淌着尚武的血,除夕夜的小辈切磋是传了几代的规矩——胜者能向家主提一个心愿,只要封千岁能办到,便没有不应的道理。可年年都是自家人交手,招式路数摸得透透的,早没了半分新鲜感。
今年府里多了个傅慎行,这位跟在封千岁身边、身手深不可测的人,瞬间勾起了所有小辈的好胜心。
“家主,我们想跟傅先生切磋几招!”围在庭院里的半大少年们眼睛发亮,七嘴八舌地嚷着,连平日里最沉稳的那个,语气里都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封千岁还没应声,傅慎行已先一步接话,目光扫过一众跃跃欲试的小辈,竟没有半分迟疑:“家主若是应允,我没意见。”他也好奇这传承百年的将门世家,小辈们的身手究竟如何。
除夕夜的庭院里,红灯笼映着皑皑白雪,空气里飘着爆竹碎屑的焦香。傅慎行站在雪地里,身形挺拔如松,对面的封家小辈们轮番上阵,拳脚带风,招招都透着封家独有的路数。
封千岁裹着厚氅立在廊下,她不懂那些繁复的格斗技巧,却长了一双极毒的眼睛,只需扫上几眼,就能精准揪出每个人出招时的优劣——谁的下盘不稳,谁的出拳慢了半拍,谁的防守漏了破绽,都逃不过她的视线。
只是她的心思,与傅慎行,与场上拼斗的小辈们,都截然不同。
傅慎行他们信奉的是“补短板”的道理,在交手时揪出自己的不足,而后一遍遍打磨,直到将那点缺憾彻底抹平,力求做到无懈可击。可封千岁望着场上的缠斗,指尖轻轻敲着廊柱,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与偏好,哪是说改就能改的?与其费尽心机弥补缺点,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打斗时,人靠的是本能反应,也会下意识盯着对手的破绽,若是故意将自己的缺点露在明处,当成饵,引着对方往套里钻,趁其不备再反手一击,反倒能打个措手不及。
雪絮还在簌簌往下落,庭院里的积雪没过了脚踝,被夜风卷着,扑在廊下挂着的红灯笼上,晕开一圈暖融融的光。远处巷子里的爆竹声零星炸开,混着老宅里隐约的笑语,反倒衬得这片比武的空地愈发静。
最先上前的是封家最小的孙辈封叙,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一身短打裹着劲瘦的身板,踩在覆了薄冰的青石板上,脚步顿了顿,先朝傅慎行抱了抱拳:“傅先生,晚辈得罪了。”话音未落,人已如箭般窜出——封家的军体拳路数,招招透着刚猛,他沉腰出拳,拳风裹着雪粒直逼傅慎行的胸口,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傅慎行站在原地没动,只眼帘微抬,那双素来沉静的眸子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直到拳风堪堪抵到身前寸许,他才侧身微偏,右手食中二指极快地往封叙的腕脉处一搭,指尖只轻轻一旋,封叙只觉腕间传来一股巧劲,原本势如破竹的拳头竟生生偏了方向,砸在空处,带得他整个人的重心都晃了晃。
“封家的拳,胜在刚劲,却输在收招太急。”傅慎行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听不出半分换气的急促,他后退半步,避开封叙顺势扫来的扫堂腿,脚尖在积雪里轻轻一点,溅起的雪沫落在他墨色的袖口上,很快便融了。
封叙被这轻描淡写的应对激得脸涨红,额角的汗混着落进来的雪粒往下淌,抬手抹了一把,再次欺身而上——这次他换了路数,改拳为掌,掌风削向傅慎行的腰侧,招式比先前快了数分,却也更显浮躁。
廊下的封千岁裹着厚氅立着,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视线精准地锁在封叙的下盘:少年的脚步迈得大,每一次出腿都带着十足的力道,可收腿时总慢了半拍,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也是他自己没察觉的破绽。
而傅慎行显然也看出来了,却并未刻意针对,只是次次都借着这半拍的空档避开,既不反击,也不压制,只像个精准的标尺,将封叙的短板衬得一清二楚。
雪越下越密,傅慎行的肩头落了薄薄一层白,他依旧是那副纹丝不动的姿态,肩背挺得如一杆标枪,唯有手腕和脚步的微动,化解着封叙一轮比一轮急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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