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拿着钱赶紧走吧,”超市老板是个五十多岁、总是叼着烟的男人,他吊着眼尾扫了一眼门外,从嘴里溢出浓白的烟圈,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哼笑道,“这天气,我瞅着一会儿非下雨不可。这都是生活经验,学校可不教,最好的和中也不教。”
“没不信。”简幸低声应了一句,接过老板递来的八张百元钞票,仔细卷好,放进牛仔裤口袋里。指尖触到兜里另一些零散纸币和硬币,她犹豫了一下,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放在沾着油渍的玻璃柜台上,“拿四个阿尔卑斯,散的。”
她不等老板点头,已经伸手探向柜台角落那个巨大的透明糖罐。
“都挣钱了还拿散的啊?”老板眯缝着眼,“拿一条呗,叔送你。”
“不用。”简幸的手指在五颜六色的糖纸间拨弄,目光仔细搜寻,微微探身,“粉色的没了吗?”她记得那种粉色包装的,是草莓味。
“没了,散的全是这种,”老板凑近眯眼瞅了瞅糖罐子里的存货,“焦香原味牛奶?这啥味啊,那么难吃吗?都卖不掉。”
简幸没接话,只是有些失望地又看了看糖罐,确定没有粉色的了。她沉默地从另一个口袋掏出被卷得更小的一叠零钱,小心展开,数出一块五毛,和刚才那一元放在一起,声音没什么起伏:“拿一条吧。”一条阿尔卑斯,通常是十颗。
老板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嗤笑:“都说了送你,瞎客气。” 他转身去货架拿整条的糖。
简幸还没来得及将柜台上的两块五毛钱重新收起来,耳边陡然炸开“哗啦啦”的巨响,如同千万颗石子同时砸向地面。
暴雨,以倾盆之势,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简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雨势弄得有些发懵。豆大的雨点砸在超市的玻璃门上,汇成急促流淌的瀑布,外面的街道顷刻间模糊一片。
老板拿着一条阿尔卑斯糖回来,看到简幸愣愣看着门外的表情,脸上那种“过来人”的得意更明显了,哼笑一声:“得,还是歇着吧。”
这雨势,确实寸步难行。
简幸默默将柜台上的两块五毛钱收进口袋,接过那条糖,也随手放在围裙口袋里。闲着也是闲着,她又默默站回了收银台后面。
老板瞥她一眼,吐着烟圈:“不给加班费啊。”
“当买糖了。”简幸看着门外白茫茫的雨幕,声音平静。
“啧。”老板似乎觉得这小孩年纪轻轻,却沉闷无趣得过分,摇了摇头,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坐到里面的小椅子上继续吞云吐雾。
暴雨如注,超市里一时无人光顾,只有收银机待机的微弱电流声和门外震耳欲聋的雨声。简幸有些无聊,目光落在柜台玻璃下压着的、各种香烟的包装盒上,花花绿绿,却引不起她半点兴趣。
忽然,余光里毫无征兆地闯进一抹移动的身影。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去。
只捕捉到一抹侧影,甚至来不及看清面容,她那双平日里平静无波、如同深潭般的眼睛,却倏地荡开了一圈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是一个男生。
个子很高,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淡蓝色牛仔裤。T恤肩背的位置湿了一片,紧贴着皮肤,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隐含力量的肩胛线条。他正低着头,随意地拨弄着被雨打湿的额发,这个动作使得他后颈处一节微微凸起的颈椎骨清晰可见,像某种精致而坚韧的龙骨模型。
很快,他站直了身子,随手将湿漉漉的额发向后一耙,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骨。他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因为刚刚跑动,声音还带着一点微喘,却清朗干净:“雨太大了,你们到了先点菜别点多了,浪费……知道了,哪次不是我掏?”
雨声太大,哗哗地冲击着耳膜,掩盖了他一半的声音。
简幸听得有些模糊,字句破碎。她不知道是这狂暴的雨声太响,还是自己那偶尔会莫名发作的、轻微的耳鸣又开始了。
人的感官有时似乎是相连的。听不清楚的时候,视线好像也跟着模糊了一瞬。
不是每天都有这种……近乎奢侈的“偶遇”机会的。
心底某个被层层压抑的角落,仿佛被这意外的雨水浸湿,松动了一瞬。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冲动,如同蛰伏的幼芽顶开了沉重的土壤。
简幸几乎没怎么犹豫——或者说,那犹豫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她双手轻轻按在冰凉的玻璃柜台上,身体微微前倾,有些小心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探出了半个脑袋。
她想再看一眼。
恰在此时——
那个男生打完了电话,毫无预兆地,忽然回过头来。
他动作自然,却因为突然,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混合着门外涌进来的、湿漉漉的土腥味。
简幸躲闪不及。
她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男生回望过来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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