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安全屋位于法租界边缘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顶层。房间不大,但功能齐全。靠窗的桌子上摊着唐公馆的平面图和宴会厅布局图,旁边堆着几套侍应生制服。
周明远请来的老特工姓胡,六十多岁,背有些驼,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曾长期在租界的高级酒店工作,熟悉各种宴会礼仪和侍者规矩。
“端托盘时,手臂要稳,手指这样扣住边缘。”老胡示范着动作,“走路不能快,脚步要轻。眼睛看前方三米处,余光注意宾客的手势。有人抬手,就过去。没人招呼,就安静站着。”
陈序和顾梦依跟着练习。托盘上放着几本旧书充当酒杯,要求行走时书不能滑动。顾梦依学得快,第三次就走得像模像样。陈序则因为胸口伤口的牵制,动作有些僵硬。
“你。”老胡盯着陈序,“肩膀放松。伤口疼也得忍着。宴会上的人精得很,一点不自然就会被看出破绽。”
陈序深吸一口气,调整姿态。疼痛像细针扎在肋间,但他脸上保持平静。这份忍耐力是多年潜伏练就的,此刻派上了用场。
下午三点,方汉洲和沈望舒从三号安全屋带来最新情报。沈望舒换了身朴素的女装,头发盘起,像个普通家庭主妇。方汉洲则穿着邮差制服——这是周明远安排的伪装身份,方便在霞飞路一带活动而不引人注意。
“唐公馆增加了四名保镖。”方汉洲将一张手绘的保镖排班表铺在桌上,“都是生面孔,不是唐家常用的那批人。看站姿和动作,像是行伍出身。”
沈望舒补充道:“我在街对面观察了两小时,发现一个规律。每天下午四点,会有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门进入,停留约二十分钟后离开。车里的人从不露面,但保镖会提前清场。”
周明远用铅笔在地图上标出这个时间点:“可能是送审讯报告,或者传递指令。唐绍钧很谨慎,重要事务都当面处理。”
陈序的目光落在宴会厅布局图上。主厅面积很大,能容纳近百人。舞台位于北侧,背景是整面墙的丝绒帷幕。舞台前方是舞池,周围摆放着餐桌和沙发休息区。
他的手指顺着舞台位置向下移动,停在地下室平面图的对应区域。那里标注着“储藏室丙”,旁边有个小问号。按照周明远从内线获得的信息,清荷很可能就被关在那里。
一个细节突然引起他的注意。
舞台正下方,恰好是那间“储藏室丙”的位置。而舞台中央有个老式升降装置——那是战前歌舞厅流行的设计,可以让表演者从下方升上舞台。装置多年未用,但结构应该还在。
“胡师傅。”陈序抬头问,“旧式舞台的升降机,一般怎么操作?”
老胡想了想:“得有动力,要么电力要么人力。控制台通常在舞台侧面或者地下室。你想用那个?”
“如果清荷被关在舞台正下方的房间,而升降机还能用……”陈序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顾梦依立即摇头:“太冒险。升降机一启动,全场都会听见动静。而且你怎么确定控制台在哪里?怎么确保清荷愿意配合?”
“清荷会配合的。”周明远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她知道那份证据的重要性。只要能拿到保险柜里的文件,她愿意冒任何风险。”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手绘的机械图:“这是唐公馆建造时的舞台结构图。升降机是手摇式,通过齿轮和链条传动。控制台有两个,一个在舞台侧幕,一个在地下室走廊尽头的小隔间里。”
陈序仔细查看图纸。地下室的控制台离“储藏室丙”只有五米距离,中间隔着一条走廊。如果能潜入地下室,救出清荷,然后通过升降机直接上到舞台……
“那会成为一场精彩的揭幕。”方汉洲说,眼神复杂,“在唐绍钧的慈善晚宴上,聚光灯下,被他囚禁了十三年的证人突然出现。全场宾客都会看见。”
沈望舒却眉头紧锁:“然后呢?我们怎么撤离?舞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保镖会立即封锁所有出口。就算能当众揭露唐绍钧,我们也逃不掉。”
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传来电车驶过的叮当声,远处有报童的叫卖。下午的阳光斜照进来,在图纸上投下窗格的阴影。
陈序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那份半年前发出的“毒饵”情报,那些看似随意嵌入的坐标和代号,此刻在脑海中重新排列组合。
第三段第七到第九字,“设伏但”,指向圣约翰堂地下室。
第三段后的冗余坐标,指向旧书市场,那是接近唐绍钧的途径。
那么情报的其他部分呢?那些他当时只是为了增加密文复杂度而插入的杂乱信息,会不会也是父亲设计的线索?
他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一句话:“真信息藏于冗余之中,一如灯塔之光藏于迷雾。”
“我们需要一个撤离方案。”陈序终于开口,“不是从正门,也不是从后门。唐公馆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通道。唐绍钧那样的人,一定会给自己留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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