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焕的加急文书很快就递到了韩博武手上。
韩博武坐在椅子上,身前的火盆燃烧正旺,把他的脸映得红红的。
“顾兄,崔琦带着玄铁三绝,强闯青石峡,和我军发生了激烈冲突,你看看吧。”
顾承章坐在他对面,接过文书看完,叹了口气。
“看来,我和姬晨旭之间的事情不解决,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祸。”
“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对你下了追杀令,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怎么,你是想自投罗网,还是逆天改命?”
“姬瑞清真不是我杀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顾承章认真地说道,“如果要证明我的清白,是不是查明他的死因就可以了。”
韩博武噗嗤一笑,“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万一是被别人杀死的,可能还有蛛丝马迹。他要是自然老死的,你怎么证明?去九幽之下,把阴司拉出来,在所有人面前发表讲话?扯淡。”
顾承章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端过茶盏来喝了一口。
韩博武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啊,有人不想要真想,只想把这件事坐实在你身上。结果你也看到了,很成功。要不是熊崇在江湖和庙堂都有三分薄面,你的小命早就交代了。”
这一层顾承章根本没想过,只觉得嘴里的茶好苦,皱眉道,“这是什么茶?一点都不香,苦苦的,就像药一样,好难喝。”
“苦菊茶。我每天都要面对这个火盆子,很容易上火,就要喝这个降降火。你别打岔!”韩博武恼火地说道,“想好怎么破局了吗?”
顾承章摇了摇头。
“要是你没有想好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有件事你考虑下。”
“你说。”
韩博武掀开膝盖上的毯子,把裤腿往上撩起。
火盆里的木炭“噼啪”爆开一簇火星。
他的小腿苍白而消瘦,几乎不像是习武之人的肢体,皮肤薄得能看见底下青紫色的细小血管,肌肉萎缩得厉害。然后,是膝盖。
顾承章的呼吸滞住了。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膝盖”了。本该是骨骼隆起的地方,呈现出一种扭曲、破碎后又强行拼合起来的轮廓。皮肤上遍布暗红与惨白交织的疤痕,皱缩、纠结,像被揉烂后又晒干的皮革,紧紧绷在畸形的骨节上。中间最深的那道裂痕,宛如一道干涸的、歪斜的峡谷,边缘还泛着不健康的紫红色。膝盖周围肿胀未消,与上下纤细的肢体对比,显得格外突兀和脆弱。
那是一种被彻底摧毁过的痕迹,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过。
顾承章感到喉头发紧,方才那苦菊茶的涩味,此刻翻涌上来,变成一种弥漫到四肢百骸的寒意。他盯着那对膝盖,几乎能想象出当年血肉模糊、白骨刺出的惨状。
“一年了。”韩博武慢慢将裤腿放下,遮住那恐怖的景象。“最好的大夫,最贵的药材,最强的温养,也只能让我坐着的时候,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他拉过毯子,重新盖在腿上,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站起来?走两步?哈!”
他最后那一声短促的“哈”,像是一块冰砸进火盆,激不起热气,只有冷硬的嘲讽。不知是嘲讽这顽固执拗的伤处,还是嘲讽束手无策的自己。
“我跟你说这个,”韩博武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灼灼地盯住顾承章,“不是要你可怜我。是想告诉你,有些局,不是你想躲,它就不来找你。有些伤,也不是你想养,它就真能完好如初。”
他身体微微前倾,火光在他眼中跳动。
“破局的路,往往不在你怎么证明自己清白,而在你能让多少人,必须坐下来,听你说话,哪怕他们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就像现在,你看着我这两条腿,还能只想着茶苦不苦吗?”
顾承章握着茶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盏中的茶水微晃,色泽深褐,倒映着他自己凝重而恍惚的脸。
“你要我做什么?”
“把自己变强。造化境算什么,直入归墟算什么。更上一层楼,变成你师父那样强大的修行者,直面洛邑千年大阵而不惧,弹指间让大祭司灰飞烟灭,姬瑞清也只能唯唯诺诺。到了那个时候,你说的话就是证据,你说的话就是法则。谁敢不服?死!”
顾承章苦笑道,“且不说我能不能做得到,这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霸道也是道。”韩博武脸上露出倨傲之色,“能不能霸道、想不想霸道,不是一回事。”
顾承章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了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抬眼看着韩博武,看着那双映着火光的、能刺穿人心的眼睛。
“霸道也是道……”顾承章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第一次真正掂量出其中的重量。以往,他只当“霸道”是强权蛮横的代名词,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甚至是某种需要警惕的、偏离正途的心魔。
韩博武嘴角那丝倨傲并未散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邃的东西。他不再看顾承章,而是将目光投向那跳跃不休的火焰,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于吟诵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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