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崇趴在纪穿云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来干嘛呢?死在那里不行吗?”
“不行。”
“长眠于龙穴,几个人有这样的福气?”
“你去问地上那具白骨呗,问我干什么?”
熊崇被他怼的没话说,只好叹了口气。
“我已经废了,也没几天活头了,体面地死在那里,不挺好?”
纪穿云脚步不停,快如骏马,“去我那里躺着吧,废了就废了,我也不会笑你。”
“不去。”
“那你去哪?”
“司命府。”
“夏淑姐妹和孙成璧不会放过你的,何必呢?”
熊崇叹了口气,“我的敌人这么多了吗?”
“且不说操劳国事有多累,你在朝中的地位,是靠你的境界撑起来的,不似孙成璧,靠人脉、手段和谄媚。如今你修为尽失,一旦涉足朝堂,你的下场,岂不是显而易见?”
“也是。所以说,死在骊山。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那才是我最好的宿命。”
“尽讲废话。”纪穿云已经封住他的心脉,用丹药和真元维持着他的生命。“在我那里躺七天,七天之后就没事了。”
“没事了?”
“就是,你还能多活两年。”
“苟延残喘,多活两年,又有什么意思呢?”熊崇望着郁郁葱葱的大树,感慨道,“枯木干草,冢中枯骨,终是无用。”
“你不是很看好顾承章吗?你就不想看看,他在这两年,能成长成什么样吗?还有那个灵萱,你不是说她有可能一法通、万法融吗?就不想看看?”
“是啊,想看看顾承章,看看他,能不能长成一棵大树。”熊崇似乎有所触动,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不久前,在锁龙柱升起的瞬间,正在闭目养神的顾承章突然睁开了眼睛,心有所感。
“怎么了?”田舒云问道,“做噩梦了?”
“我没有睡觉,突然心神不宁。”顾承章眼皮没来由一阵狂跳,“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右眼在抽搐,是不是有大事发生?”飞天问道。
“我不知道。”顾承章起身,回望郢都,只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落在苍楚正南方,轰然有声,星光闪烁三次。
“有流星耶。”田舒云兴奋地喊道,“快许个愿,很灵的。”
顾承章无语。
他以周童所授通幽经和熊崇所授观星术两者结合,掐指一算,得出了自己的卦辞:
有星孛于南,其色赤如血,坠地三跃而灭,野犬同嗥,主大丧。其应在:一曰君薨,二曰大将陨,三曰疫发。
流星贯穿七星之南斗,大臣当诛。今星坠于轸宿分野,轸主车驾,恐有銮舆之危。其跃地之数应三,当验于三九之期,即二十七日内,或二十七个时程内。
顾承章暗暗祈祷,师父和芈炫千万不要乘车。
“怎么,你不信?”田舒云见他一脸严肃,推了推他的手臂,“我认真的。”
“我也是。”顾承章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说道,“朱鸟折翼,铁冠生尘。苍楚要折损一肱股之臣,或者领兵大将。乱世将起,这对苍楚而言,岂不是雪上加霜?”
“啧啧啧,你干脆背杆旗,拿个罗盘给人算命好了。”田舒云不以为意地说道,“装神弄鬼,忽悠谁呢?”
“我是巫祝出身,和卜师还是有区别的。”顾承章拍了拍手,重新坐回树下,“只能算个大概,不专攻此术。”
田舒云好奇地问道,“那,在你所见过的人当中,谁算得最准?”
“周童、昊仪、师父熊崇。”顾承章脱口而出,“崔琦也算一个。”
“排名有先后吗?”
“嗯。”
田舒云把手掌伸到他面前,“那你帮我看看手相。”
有顾承章作伴,她洗干净了身上的污泥,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物。她的手掌很干净,也很白,在月光下像一捧新雪,皮肤薄得能看见淡青血管里流淌的月光。十指修直如剥净的嫩笋,骨节处泛着贝母般的珠光,指尖自然收束成精巧的圆弧,犹如茶盏边缘的天青釉。手背肌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如同蒙着雾气的羊脂玉。当五指舒展时,能观察到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肌腱滑动,像浅溪底游动的银鱼。
顾承章拉住她柔软的指尖,掌心三道主要纹路清晰如白描,生命线末端分叉出羽毛状的细纹。
顾承章看得入了神。
田舒云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想岔了,便尝试着轻轻抽了一下,不料被紧紧握住。田舒云心里一阵悸动,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在这方面有特殊的癖好,顿时羞红了脸,但心底又有一丝隐隐的窃喜,居然不反抗,任由他这么握着。
顾承章的手很稳,皮肤粗糙如树皮。大约是修行的缘故,被他握住,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过了良久,田舒云才轻声问道,“看够了吗?”
“嗯?”
“好看吗?”
“好看。”顾承章下意识地回答道,随即认真地解释道,“你看,拇指根部的乾宫隆起如珠,七颗朱砂痣精确排列成北斗状。相书云,七星照命,紫气东来,你是个很富贵的人;但第三颗天玑星位有断纹,预示你有落水之厄,或被人暗算出卖。”
田舒云心中一惊。
顾承章继续解释道,“看这条智慧线,在火星处突然分叉,形成清晰的鸟首纹。右侧支线延伸出三道羽状细纹,每道纹路尽头都缀着针尖大的金斑,此乃凤鸣岐山之相,注定要经历多次磨难方能涅盘,浴火重生。”
“不会吧,”田舒云心有不安,“我可不想历经磨难,只想平平安安……”
“你看,这是什么?”
顾承章把她的五指并拢,从她小拇指根部长出一条透明纹路,直透掌心。
田舒云从来没注意到这条线,茫然摇头。
“这叫天听纹,普通人是没有的,我就没有。”顾承章解释道,“美人自西来,朝中日渐斜。你爱上的人,应该是有天子血统的王宫贵胄,至少也是一个大诸侯国的亲勋。”
话音未落,枝头栖息的一只云雀突然振翅而飞,啾啾叫声传遍树林。
“天机已破,看来我说对了。”顾承章自然而然地松开她的手,望着飞向远方的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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