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剑幽荧听到丈夫示警,想退,但身在空中没有借力点,无法后撤或变向,只能将身体尽量前倾,点刺对方胸口,半攻半防。
顾承章双手一合,血篆流速加快,幽荧剑突然重逾千斤,剑身以肉眼难辨的频率急速震颤,哀鸣不止,难进分毫。她惊觉周身气脉迟滞如陷泥沼,呼吸困难。
她抬眼却见少年的眼睛,心中大骇。那不是一双人的眼睛,像伏击猎物的老虎,专注而冷冽,在夜色中透出一种夜猫子般的深绿,杀气腾腾,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他不是在逃命,而是请君入瓮的杀局?
“北斗天罡,地煞归位!”顾承章并指如剑,往自己眉心轻轻一点,留下一点朱砂般的血印。他的丹田立刻热浪翻涌,夜空中的北斗七星竟同时亮起,七道星辉穿透云层注入乱石阵中。
烛照瞳孔骤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顾承章身前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七道,每条影子里都浮动着一幅模糊的北斗星图。
这是星宿移位的前兆,难道这是上古修士才能引动的……
“星移秘境!快退!”他一边大吼,一边挥剑冲了上去,试图拉回心爱的妻子。
幽荧不是不想退,而是被困住了。她的双脚被顾承章借出的地脉牢牢锁住,难动分毫。这片乱石滩,就是这座大山的地脉外泄之处。
幽荧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奋起体内所有真元,改双手握剑,尖叫着劈出三道剑罡,剑气却在触及顾承章衣角的瞬间诡异地折返。乱石阵中的血篆疯狂旋转,将方圆十丈化内的天地元气隔绝,化成阴阳颠倒的绝阵。
顾承章自己也愣住了。
因为全力奔跑还是无法甩脱双剑,所以想用血篆奋起反击,让对方心有忌惮之后再跑。原因很简单,如果让敌人心无旁骛地追击,自身很难逃脱。而途经这片乱石滩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天地元气充裕,分明是地脉的外泄之处,可以借用,便选择兜回这里布阵。
在星辉注入困龙阵的瞬间,烛照抓住了幽荧的后衣领,往后猛拽。
轰!地面突然塌陷。
三人同时下坠,顾承章在坠落中看到震撼的一幕——他们正落入北斗七星的倒影中!冰冷的潭水裹挟着星芒,每颗星辰在水下的方位都与夜空完全相反。
乱石滩塌陷,下面竟是一眼万丈寒潭。
烛照的剑光亮起,像火把一样照亮寒潭。顾承章的夜视能力很好,看清了这里每块岩石都刻满古篆,七星方位被某种力量彻底扭转。他这才明白刚刚烛照在喊什么:自己的困龙阵在不经意间,激发了千年未现的星移秘境。
星移秘境,就是传说中,归墟上境的大修行者破境失败的葬身之地,或者远古大妖渡劫失败的坠落之地。一旦入境,有缘者升,无缘者落。
冰凉潭水涌入口鼻的刹那,顾承章就明白知道自己是无缘之人。无回天之力的他反而瞬间平静下来,不似雌雄双剑那般绝望挣扎。他咬破舌尖,将精血点在眉心,双手结出法印。
他想自行兵解,希望将气运还给亦师亦父的熊崇。还小的时候,他撞见过奄奄一息的老人病卧在床,满身屎尿而无人问津,便问熊崇为什么会这样。那时熊崇便已年逾六旬,眼中充满悲哀。
“人老了就会这样。”熊崇摸着他的脑袋,叹息道,“养儿防老,十防九空。”
“师父不要怕,我长大了给你养老。”
熊崇望着一脸稚气的顾承章,开怀大笑。
正在后院小屋闭目养神的熊崇突然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他起身来到桌子前,取过那盏满是灰尘的残破琉璃灯,摆在眼前,又把灯芯上的蜘蛛小心挪在一旁的幽兰上。
接着,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的香囊。
香囊中装的不是奇花异草,而是顾承章的一撮胎毛。
他拈出一根胎毛,小心地插入灯芯中。
蜘蛛突然从幽兰上跳在灯芯上。
熊崇怔了怔,苦笑道,“飞天啊,不要拦着了。他要给我养老的,总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说完,他再次把蜘蛛移到幽兰上,对着灯芯轻轻一吹。
噗,灯芯无火自燃,昏黄的火苗轻轻跳动,就像心脏的跳动一样,充满了节奏感和生命力。
熊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渐渐平息,他用手擦了擦嘴角,发现手上已有斑斑血迹。
千里之外,寒潭上空的北斗七星突然大放光明;七星连珠,打出一道光束,射入顾承章的额头。
顾承章双目紧闭,识海中突然浮现幻象:一位白袍修士在阵中遭遇雷劫,北斗倒悬引下九天神雷。当最后一道劫雷劈落的瞬间,所有画面突然逆转——雷光从地面倒拔而起,直刺苍穹!
也就是说,这位修士在最后关头没能撑住,身死道消。
轰一声巨响,三人都被吓了个哆嗦。顾承章睁眼一看,三人还是在乱石滩,脚下并没有寒潭。
刚刚他们陷入了幻境之中,不知何故,被北斗七星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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