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殿。
名虽为“殿”,实则是一处偏僻宫苑,久无人居,陈设清冷简陋,与皇宫别处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呼啸的北风毫无阻碍地穿过凋敝的庭院,刮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无数冤魂在低泣。
云昭裹紧了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皮毛很厚实,却似乎根本无法抵御这深宫彻骨的寒意。那冷意并非全然来自外界,更多是从心底一丝丝弥漫开来,冻结血脉。
她坐在临窗的一张酸枝木书案前,案上堆放着几摞高高叠起的陈旧书卷和档案册。这些都是她以“需静心研读经文,为陛下祈福”为由,向宫内藏书殿和宗正寺调阅的部分前朝史料、宫廷杂记以及一些地方志怪异闻录。
指尖拂过泛黄脆弱的纸页,带起细微的尘埃,在从窗纸透进的惨淡天光中飞舞。墨迹大多已黯淡,有些甚至模糊难辨,散发着岁月和霉变混合的独特气味。
她的动作专注而耐心,冰蓝色的眼眸逐字逐句地扫过那些古老的记录,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蛛丝马迹。长长的银白色睫毛偶尔轻轻颤动,如同冰蝶栖息在雪原之上。
自那日皇极殿外远眺,亲眼见证萧彻以归墟血玺震慑群臣后,一种强烈的紧迫感便攫住了她。血玺现世,意味着“蚀”系统对萧彻的侵蚀和控制进入了新的阶段,也意味着她所剩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她必须更快地找到答案。
关于“蚀”的真相,关于古遗族消亡的秘密,关于……如何阻止这一切。
掌心的烙印在那日之后,时常会传来微弱的、灼热的悸动,仿佛与那枚血玺遥相呼应,提醒着她那无法摆脱的羁绊与使命。
【……永熙三年,天降流火,坠于西境昆吾之野,夜如白昼,三日乃熄。后地动山摇,有黑雾弥月不散,鸟兽绝迹,草木枯朽……】
一则关于前朝中期的天灾记录吸引了她的注意。“天降流火”、“黑雾”、“草木枯朽”……这些描述,与她族中零星传承下来的、关于“大寂灭”之初的景象隐隐吻合。
她指尖停留在那行字上,眸光微凝。
继续翻阅。
【……元狩七年,帝恶梦频仍,诏方士入宫炼丹静心。有术士献‘安神汤’,帝饮之稍安。然性情日渐暴戾,常于夜半惊醒,言听见‘金石低语’……】
“金石低语……”云昭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这听起来,像极了系统意志对宿主精神的初步干扰和渗透。
所以,早在数百年前,“蚀”的触角就已经伸向了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
那么,古遗族的覆灭,是否也与此相关?是否正是因为察觉了“蚀”的存在和威胁,才招致了灭顶之灾?
她越往下看,心情越是沉重。这些散落在正史边缘、被视为怪力乱神的记录,零零碎碎,却仿佛拼图一般,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恐怖的轮廓。
一个超越时代理解的、冰冷而贪婪的存在,如何悄然寄生在一个文明的躯壳之内,缓慢而坚定地汲取其养分,扭曲其意志,直至将其彻底吞噬。
而萧彻,不过是这个漫长寄生过程中,最新的一任宿主。
殿门被轻轻叩响。
云昭迅速而自然地将正在阅读的那页记录翻过,盖住了下面的内容,同时拿起手边一本早已备好的《静心祈福录》,摊开放在最上面。
“进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一名穿着低等宫女服饰的少女端着一个小小的红泥火盆走了进来,盆里几块银炭烧得正旺,带来些许暖意。
“圣女娘娘,”宫女怯生生地行礼,不敢抬头,“赵公公吩咐,说天寒地冻,让奴婢给娘娘添个火盆,暖暖身子。”
云昭目光扫过宫女低垂的头顶和微微颤抖的手指。赵无伤的人。监视无处不在。
“有劳赵公公费心。”她语气温和,听不出丝毫情绪,“放在那边吧。”
宫女如蒙大赦,连忙将火盆放在离书案稍远的角落,又行了一礼,匆匆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不祥。
殿门重新合上。
云昭的视线落回书案,却没有立刻移开那本《静心祈福录》。方才那宫女进来时,她眼角余光似乎瞥到,在挪动书卷遮掩时,下层一本极其古旧的、用某种兽皮包裹封面的册子角落,露了出来。
那本册子……她之前并未过多留意,因其封面没有任何字样,混杂在一堆地方志中,显得毫不起眼。
此刻,或许是直觉,或许是那兽皮材质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册子抽了出来。
册子很薄,入手却有种奇异的沉甸感。封面是深褐色的某种兽皮,鞣制得相当粗糙,边缘已经磨损起毛。没有任何题签或标记。
她轻轻翻开。
里面的纸张并非寻常的宣纸或棉纸,而是一种极薄、却韧性十足的暗黄色皮纸,触手冰凉。上面书写的文字,并非现今通用的字体,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扭曲、如同鸟兽爪痕般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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