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谷,清晨。天空寒冷的冷气尚未完全“升起”,天边只透出熹微的灰白色。然而谷中已然苏醒,地暖烘干了夜间的潮气,空气清冽中带着暖意。孩童们清脆稚嫩的读书声,从“学堂”方向(由文竹先生主持,借用了一栋别墅的一楼大客厅)朗朗传来,是《千字文》的句子,字正腔圆,带着山野特有的质朴朝气,与远处偶尔几声鸡鸣犬吠交织,构成一幅奇特的、充满生机的晨间画卷。
这读书声,让刚刚走出一号大楼的欧阳容御一家五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愕。
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看似只为生存而挣扎的深山幽谷里,竟然……有“学堂”?有孩童在清晨读书?
他们昨夜虽已被谷中种种“神物”震撼,但那更多是物质层面的不可思议。此刻听到这象征着文明教化、秩序传承的读书声,心中受到的冲击,竟不亚于初见那悬浮的勘探车和奇特的屋舍和灯光、能出水源的东西、以及……。这意味着,这个“忘忧谷”并非简单的避世据点,它有着完整的、着眼于未来的社会架构和传承意识。这里的“山民”,远非他们最初想象的、只为果腹的流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稚嫩的童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欧阳枫捻着胡须,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低声道:“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气象。便是当年京城一些清贵人家的家塾,也未必有这般晨读的规矩。”
皇甫静默默听着,心中同样震动。她想起自己幼时在皇宫,也是天不亮就要起来跟着女官习字、学礼,那段时光辛苦却充实。这谷中孩童的朗朗书声,勾起了她久远的记忆,也让她对这个地方的认知,更深了一层。这里,或许真的能成为他们安身立命、甚至让御儿重新开始的地方。
欧阳容御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他曾是京城最耀眼的年轻才俊之一,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然而夏朝和家族剧变,一路逃亡,朝不保夕,那些风花雪月、经史子集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此刻在这与世隔绝的深谷,重闻书声,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同时,一股沉寂许久的、属于读书人的情怀,隐隐被触动。他看着身旁父母眼中重燃的些许光亮,再看看前方那规划整齐、透着奇异美感的屋舍和远处隐约可见的绿色大棚,对这个地方的评估,再次拔高。这里,绝非凡地。
阿大阿二两名侍卫虽不通文墨,但也知道读书是件“大事”,是“上等人”才有的权利。看向那些屋舍的眼神,敬畏之余,更多了一份归属感的萌芽。
“走吧,石大娘说,今日先带我们去种植大棚那边看看,熟悉一下谷里的活计。” 欧阳容御收敛心神,对家人说道。既然决定留下,就要尽快融入。他知道,他们这些“外来者”,更需要用实际行动来表明态度。
五人跟着早已等候在楼下的石大娘,以及同样早起、准备去大棚忙活的应老栓、应周氏老两口,朝着谷中央广场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同样早起的杜仲,彼此熟稔地打着招呼,脸上都带着平和满足的笑容。谷中的清晨,忙碌而有序,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与外界的死寂绝望判若两个世界。
与此同时,唐小猫正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脚步有些飘忽地朝着谷中央广场走去。昨夜从皇甫少白那里回来,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他靠近时那清冷的气息和带着钩子的声音,一会儿是他拉着自己手腕不容置疑的力道,一会儿又是他谈及“共赢”时那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眼神……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结果天不亮就又醒了。此刻只觉得脑袋发沉,精神不济。
“猫儿,脸色怎么不太好?没睡好?” 出门前,唐阳平担忧地看着女儿。
“没事,爹,就是……可能昨夜吃太撑了,睡不好?” 唐小猫胡乱找了个借口,囫囵吞了几口早饭,便说要“去拜访一下新来的客人”,匆匆出了门。
“这孩子……” 唐阳平看着女儿略显匆忙的背影,对妻子杨喜睇道,“喜睇,你看猫儿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看着没什么精神。”
杨喜睇正在收拾碗筷,闻言用手语温柔地比划道:“猫儿长大了,有心事了。让她自己去吧,她晓得分寸。咱们做爹娘的,看着就好。” 她目光柔和,带着洞察一切的慈爱。昨夜女儿红着脸拎着篮子出门,又红着脸(虽然极力掩饰)回来,一头扎进房间……她这当娘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少白公子那样的人物,终究非池中之物,猫儿的心事,恐怕要她自己慢慢理清了。
唐小猫来到谷中央广场时,正好看到石大娘和应老栓老两口,领着欧阳容御一家五口朝这边走来。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一行五人身上。
石大娘眼尖,老远就看到了唐小猫,脸上绽开热情的笑容,扬手招呼:“哎!小猫丫头!正巧你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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