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血腥味,三天三夜都未曾散去。
大周的士兵们清理着战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他们赢了以一种近乎神话的方式,赢得了这场绝无可能胜利的战争。
“元帅!清点完毕!此战,我军歼敌七万,俘虏近十万!景国太子李轩带残部不足百人,向北逃窜!”
张风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孟威老将军更是老泪纵横,抚着胡须连连点头。“大胜!前所未有的大胜!元帅,我们该立刻上奏朝廷,将这天大的喜讯告知陛下!”
云墨站在一具景国将军的尸体旁,用布擦拭着刀上的血。他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得可怕。
“李轩还没死,不算大胜。”
一句话,让周围的欢腾瞬间冷却。
孟威一愣,劝道:“元帅穷寇莫追。我军虽胜亦是疲惫之师。李轩已是丧家之犬,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我们该回鹰愁涧休整,巩固防线。”
“等他喘过气来重整旗鼓,再来烧我们的镇北关吗?”云墨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孟威心头一寒。
“斩草,就要除根。”
云墨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决绝。
他转身,看向张风。“点两千轻骑,备足三日干粮和惊雷箭。一个时辰后,随我出发。”
“元帅!您要亲自去?”张风大惊。
“我的兵在鹰愁涧等着我。我的妹妹也在那儿等着我。”云墨的目光望向南方。
“我不想让她,等太久。”
……
鹰愁涧,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没有了震天的操练声,没有了夜半的爆炸声,云苓觉得自己的咸鱼人生,总算回到了正轨。
她正蹲在一个小火堆旁,拿着一根树枝,戳着上面串着的一块羊肉。
肉被她烤得外表焦黑,里面却还带着血丝。
“小姐,您快放下吧,仔细烫着手!”小翠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这活儿让奴婢来就行了!”
云苓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块“黑暗料理”,撇撇嘴。“你烤的没灵魂。”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留守的校尉,满脸通红地冲了过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郡主!大捷!黑风口大捷!”
“元帅他……他以五千疲兵,设伏于黑风口,将景国三十万大军……打得全军覆没啦!”
小翠听得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泪水。赢了!真的赢了!
山洞内外,留守的几百名士兵,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唯有云苓,反应平平。她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哦,打完了?”
校尉一愣,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是!郡主!我们赢了!史无前例的大胜!”
“行了行了,知道了。”云苓不耐烦地摆摆手,把那串烤废了的羊肉扔进火里。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认真地看着校尉。
“我大哥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王爷他……他带着两千轻骑,去追击景国太子了!”
云苓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还追?这仗到底有完没完?”
她愤愤地抱怨起来:“我都饿了!他再不回来,谁带我去摘蜜瓜啊!”
校尉:“……”
他看着眼前这位为“蜜瓜”而愁眉不展的郡主,再想想前线那尸山血海的战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
北风凛冽,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
云墨带着两千轻骑,已经追了两天两夜。
他们沿着李轩留下的痕迹,一路向北。那是一条由丢弃的盔甲、倒毙的战马和绝望的脚印,铺就成的败亡之路。
终于,在一处名为“断龙崖”的河谷前,云墨看到了那面残破的景国太子旗。
不足百人的残兵,背靠着湍急的河流,绝望地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大周铁骑。
李轩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
只有耶律洪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将,虽然浑身浴血却依旧挺直了脊梁,横枪立马挡在李轩身前。
“云墨,”耶律洪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要杀太子,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云墨看着这位可敬的对手,缓缓催马向前。
“耶律将军,你是个真正的军人。但你的太子,是个只会给百姓带来灾祸的蠢货。”
“今日,你保不住他。”
云墨没有多言长刀出鞘,人随刀走直劈而下。
耶律洪怒吼一声,举枪相迎。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耶律洪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涌来,虎口瞬间崩裂,长枪脱手飞出。
云墨的刀没有半分停滞,冰冷的刀锋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脖颈前。
胜负已分。
耶律洪惨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他身后,传来了“扑通”一声。
景国太子李轩,竟是双膝一软从马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跪在了云墨的马前。
“别杀我!云将军!云元帅!我投降!我什么都答应!”
他涕泪横流,毫无半分皇家威仪,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愿意签盟约,我愿意赔款!我景国……我景国愿向大周称臣纳贡!求你饶我一命!”
大周的士兵们,看着这个前几日还不可一世的太子,如今这副丑态,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云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翻身下马,走到耶律洪面前收起了长刀。
“将军,你的国要亡了。”
耶律洪睁开眼,看着跪地求饶的李轩,再看看眼前气度沉凝的云墨,满眼都是悲凉。
良久,他扔掉了手中的断枪,嘶哑道:“我,降了。”
云墨点了点头。
“来人,将景国太子,绑了!”
“耶律将军你放心,云某敬你是条汉子。到了京城,你不会受到任何折辱。”
处理完一切,云墨站在断龙崖边,望着北方那片不属于大周的土地,久久不语。
张风走了过来。“元帅,我们……回家吗?”
云墨转过身迎着南方的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极其轻微的笑意。
他想起山洞里那个抱着羊腿,抱怨着没瓜吃的妹妹,心里某个地方,变得无比柔软。
“嗯,回家。”
“小妹,大哥带你去摘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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