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的左臂绷带渗出暗红,他没去管,只将钢笔从衣袋取出,搁在桌角。帐篷里灯光昏黄,医疗组正把陈宇抬上担架,另三名被救出的特工靠墙坐着,眼神涣散。林悦蹲在一侧,替其中一人重新包扎手腕上的溃烂伤口,动作利落,指尖却微微发颤。
此时,一阵风掀起了帐篷的一角,一张电文纸飘落在了地上,林悦站起身时,军靴碾过那张纸。
沈墨白弯腰拾起,扫了一眼——华北方向三小时前传来的加密简报,内容残缺,只留下半行化学代号:“C-7……” 后面被雨水浸染,模糊不清。
他盯着那串字符,笔尖在掌心轻轻划了一下。
十分钟后,指挥室。地图铺在桌上,东北任务带回的“C-07B”文件副本摊开在中央,边角卷起,墨迹因潮湿略显晕染。沈墨白用钢笔压住一角,林悦站在他侧后,正将华北电报逐条比对。留守指挥员递来一杯水,他没接。
“C-07B的化学结构,在华北近两周的异常运输记录里出现过三次。”林悦指着其中一份抄录,“代号一致,反应条件吻合。他们没销毁干净。”
沈墨白没说话,手指摩挲着笔帽内侧那道细微划痕。那痕迹不像是磨损,倒像是有人用硬物反复刮刻出来的。他记得是在原料库通风井旁留下的,当时没在意。现在,它像一根细针,扎在记忆边缘。
“赵老汉最后提到的‘风信子’,”林悦低声说,“出现在这份电报末尾。不是通用代号,是独立标记。”
沈墨白抬眼:“你确认?”
“确认。”她将电文推到他面前,“他牺牲前一夜,用暗语提醒我们‘风信子开花前,莫走东门’。当时我们以为是指巡逻路线。但现在看,可能是预警。”
沈墨白沉默片刻,将钢笔轻轻放在地图上,笔尖指向上海。
“他们要重启C系列。”
话音落下,帐篷外传来脚步声,节奏急促。一名通讯兵掀帘而入,手里攥着刚解密的纸条:“‘暗夜商会’渠道回应了。苏瑶要求面见您,地点由她定。”
林悦皱眉:“她从不直接露面。”
“这次她说有‘死情报’。”通讯兵递上纸条,“她只肯见您一个人。”
沈墨白盯着那张纸,良久,起身脱下沾血的外套,换上干净的中山装。出门前,他从桌下取出备用枪套,检查弹匣,扣上风衣扣子。
林悦跟出来:“我陪你去。”
“不行。”他摇头,“她在试探我们有没有内鬼。你留在指挥室,调出近七天所有日军通讯频段记录,重点查加密信号重复率。”
她没争辩,只低声说:“别信太急。”
他点头,转身走入夜色。
接头点在废弃的铁路调度站,铁轨锈蚀,枕木断裂。沈墨白准时抵达,靠在水泥柱后,钢笔夹在指间,未拧开。十分钟过去,一道身影从月台尽头走来,灰呢大衣裹紧,帽檐压低。
苏瑶摘下帽子,露出苍白的脸。她瘦了一圈,眼下青黑,右手始终插在大衣口袋里。
“你的人没跟来?”她问。
“没有。”沈墨白答。
她从内袋抽出一份文件,封皮印着“樱花会·绝密”,右下角盖有山田一郎的私人印章。“高层会议纪要。三小时前在北平召开。他们决定启用残留的C系列原料,目标——上海。”
沈墨白接过,快速翻阅。
“C-07B明确列为‘最终震慑’核心材料。”
“投放方式未定,但时间节点在两周内。”
“执行组由佐藤美惠子亲自带队。”
他合上文件,抬头:“你为什么给这个?”
苏瑶冷笑:“因为我再不跑,就该被灭口了。”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会议桌旁,一名穿灰大衣的男子正低头记录,侧脸模糊,但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袖扣,刻着“利刃”徽记的反向纹样。
“他们有人在你们内部。”她说,“而且,他参与了东北行动后的全部复盘。”
沈墨白眼神未动,但指节收紧,钢笔在掌心留下一道压痕。
“这文件怎么来的?”
“我替他们送了一次信。”她声音低下去,“拆开看了。然后藏了副本。现在,他们发现少了一页。”
沈墨白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活命。”她直视他,“还有,别让我再看见穿灰大衣的人。”
她转身要走,忽然停下,从领口扯下一枚铜纽扣,塞进他手里。“这是‘暗夜商会’叛逃者的信物。他们知道是谁,但抓不到。现在,它归你了。”
沈墨白握紧纽扣,没说话。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走入黑暗。
回到指挥室已是凌晨。林悦还在电文堆里,听见门响抬头,见他脸色不对。
“她说什么?”
沈墨白将文件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她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C-07B……佐藤带队……”她忽然停住,“等等。”她抽出自己整理的频段记录,比对其中一段加密信号,“这段‘樱花凋零,毒影南移’,出现了十七次。频率集中在昨夜两点到四点。和会议时间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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