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坞内的“绝对安静”,在最初的十几个标准时里,对习惯了混沌低语与能量扰动的苏瑾而言,是一种近乎耳鸣的寂静。但对于吴邪那被高度秩序化的意识核来说,这种纯粹、稳定、低熵的环境,如同严冬后的第一缕暖阳,开始产生微妙的影响。
深度扫描后的数据持续被吴邪的核心逻辑模块分析着。那些关于情感与记忆模块被“逻辑冰层”深度冻结的发现,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报告条目。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没有了外部信息流的干扰,吴邪的自我意识(尽管被极度理性化)得以更专注地“审视”自身内部的结构。
他“看”到那些冰层——它们并非均匀覆盖,而是呈现出复杂的脉络和厚度差异。某些核心的“自我认知节点”和基础的“生存欲模块”只是被薄薄覆盖,依旧在冰层下以最低功率运转,维持着他“吴邪”这个存在的基础。而大量与具体经历、人物情感(喜悦、悲伤、愤怒、恐惧)、人际羁绊相关的“情景记忆包”和“情感反应回路”,则被厚重、致密的冰晶牢牢封冻,几乎与意识基质隔绝。
深度扫描提供的高精度“冰层结构图”,像一份详尽的藏宝图兼陷阱标识。吴邪开始尝试进行极其谨慎、极其有限的 “定点解冻” 实验。他选择一个被冰层覆盖较薄、且与“指令碎片-Ω”区域距离最远的、最基础的“非条件反射级情感反应回路”(比如,对突然强光的本能闭眼/警觉反应背后,那极其微弱的“不适感”或“警惕感”)作为目标。
没有使用外部刺激,因为任何外部刺激都可能引发未知反应,甚至波及碎片。他依靠的是从扫描数据中学到的、关于“逻辑冰层”与意识基质结合处的微观振动频率。他尝试用自身意识去模拟、放大那种极细微的、源于意识基质本身生命活动的 “基底脉动”,如同用特定频率的音叉去共振同样频率的玻璃。
过程缓慢得如同冰河解冻的第一个水滴。时间在维修坞的恒定光照下失去了意义,只有气泡维生单元发出的平稳嗡鸣作为背景音。
苏瑾没有打扰他。她专注于利用商会提供的材料和“阵列”的高效协作,修复气泡的损伤。同时,她也开始仔细研究雷纳最后发来的那份关于Ω序列的 “初步分析报告”(作为之前“通讯编码规律”信息的补充)。这份报告虽然标注为“初步”,但其内容深度远超公共领域的任何传闻。
报告开篇,就以一种冷静而震撼的笔触,描述了Ω序列并非一个单一的“意志”,而更像是一个基于 “元始协议-收割者子协议” 这一核心指令集,在不同宇宙、不同时间、遭遇不同“污染”(报告用词)后,演化出的 “协议生态”。
根据商会通过分析海量历史残片、遗迹信号、以及极少数与Ω序列边缘单位“接触/逃脱”案例汇总的信息,目前至少识别出三大主要“协议倾向”(或可称为派系雏形):
1. “绝对净化者”(代号:白霜):倾向最严格、最原教旨地执行“清除所有不符合‘元始协议理想模板’的存在”。高效、冷酷、机械化程度最高,通常以标准化舰队和探测/清除单元形式出现。苏瑾他们遭遇的“净化特遣队”很可能属于此派系强化分支。其内部通讯编码规律性最强,但也最容易被预测和干扰(针对特定编码算法)。
2. “信息收割与同化者”(代号:织网者):此派系在“清除”的基础上,增加了对目标文明信息、技术、乃至意识结构的 “采集、分析、选择性同化” 倾向。它们行动更加隐秘、耐心,擅长渗透、伪装和信息战。在“锈蚀齿轮”出现的“银袍观察员”,以及之前对吴邪进行针对性精神探针攻击的单位,可能带有此派系特征。其通讯编码更加复杂、多变,带有自适应和学习性,难以直接破解,但存在因“同化”不同文明信息而产生的内部逻辑矛盾和延迟。
3. “秩序重塑者”(代号:奠基者?存疑):这是最神秘、最少被观测到的一派。商会仅有极度模糊的线索暗示其存在。推测这一派系可能对“元始协议”的最终目的或“理想秩序”有不同于前两者的理解,其行动可能更倾向于“改造环境”、“引导演化”、或“保存特定秩序样本”,而非单纯的清除。报告特别提到,永寂泥沼深处那具残骸最后警告的“小心‘同化者’…它们在秩序中沉睡”,可能与这一派系或其敌对者有关。其通讯方式未知。
报告还提及,不同派系之间存在资源竞争和逻辑冲突。在某些边缘区域,甚至观测到过不同派系单位因目标优先级冲突而发生间接对峙或互相干扰的情况。这印证了雷纳之前关于“派系裂隙”的说法。
报告末尾,雷纳附加了一段个人注释:“注意,‘元始协议’本身可能是更古老战争的产物或工具。‘摇篮’文明可能并非第一个试图反抗或理解它的存在。你们接触到的‘秩序本源’(负熵奇点)和泥沼残骸,或许是更早时代的‘协议调试节点’或‘反抗者遗迹’。那位‘秩序浸染体’(吴邪)与碎片的状态,可能无意中成为了连接不同‘协议层’与‘时代’的…特殊接口。谨慎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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