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老君山崩、血契更生、秽气破封,已过去百日。
百日,在漫长光阴中不过一瞬,但对于青石镇而言,却是一场天翻地覆的炼狱与新生。
最初的震撼与混乱已然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巨大生存压力下被迫催生出的、坚韧而粗糙的秩序。
那道以墨衡“未亡之躯”彻底燃烧为代价、融合新契之力形成的守护光晕,依旧笼罩着青石镇。从镇外看去,整个镇子仿佛被一个倒扣的、半透明且流淌着青金色与乳白色微光的巨碗保护着。碗壁之外,则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黑。粘稠、流动、仿佛拥有生命的黑暗,从老君山崩塌的方向源源不绝地涌出,淹没了山野、田埂、河流。那并非纯粹的无光,而是由无数细密翻滚的秽气颗粒构成的“浊幕”。阳光穿透这层浊幕,会变得惨淡昏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污浊感。草木沾染秽气,迅速枯萎腐败,化为漆黑流脓的残渣;鸟兽稍有不慎吸入,轻则癫狂嗜血,重则躯体畸变,化作只知吞噬与破坏的“秽兽”。
青石镇,成了这片迅速扩张的“秽土”之中,唯一的、脆弱的孤岛。
守护光晕隔绝了绝大部分秽气的直接侵蚀,但也仅仅是隔绝。光晕之外的世界,已不适合凡人生存。田地尽毁,水源污染,山林变成死亡禁区。镇民的生计,一夜之间被彻底斩断。
最初的恐慌与绝望之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三位老人——李老、陈老、张老——以及逐渐恢复、展现出非凡韧性的阿火等人组织下,镇民开始尝试适应这全新的、严酷的生存环境。
首先是食物与水。镇内原本的水井,在光晕守护下还算洁净,但存量有限。食物则成了最大难题。镇内存粮本就不多,百日消耗,已近告罄。曾有胆大的青年试图冲出光晕,去远处尚未被秽气完全吞噬的山林寻找食物,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浑身溃烂、神志癫狂地逃回,三日後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尸体迅速被镇内长者焚化,以免污染。
就在绝望再次蔓延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那团从山腹飞出、融入守护光晕核心的光球——镇民们称之为“守心”——在某个深夜,忽然向祠堂方向投下一道清晰的光束。光束之中,浮现出模糊却连贯的景象:那是镇子边缘、靠近光晕内壁的几处贫瘠土地,景象中显示,若以特定方式将极少量、经过反复提纯的井水混合某种被秽气轻微污染、却未被完全侵蚀的腐殖土,再辅以……“守心”光晕边缘散落的、极其细微的光尘,进行播种,似乎有极低概率,能催生出一种耐受力极强的、灰扑扑的块茎植物。
景象中还附带了一系列极其复杂、近乎玄学的操作步骤与祈祷般的意念引导方式。
“是墨先生!是墨先生留下的指引!”阿火激动不已。他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意念引导,但他认得那光球的气息,那是墨衡最后牺牲所化。
李老等人将信将疑,但绝境之下,任何可能都是救命稻草。他们组织了最细心、最沉得住气的一批人——其中包括恢复了部分识字与推演能力的陈先生——按照景象所示,小心翼翼地进行尝试。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不是种子在怪异的土壤中直接腐坏,就是长出的幼苗迅速被土壤中残留的微量秽气毒死。就在几乎要放弃时,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专司照料祠堂花草的老花匠,在又一次失败后,没有立刻清理废土,而是鬼使神差地对着那失败的土坑,低声念叨起镇子上古老相传的、祈求风调雨顺的农谚歌谣,歌谣里混杂着对土地最朴素的感激与敬畏。
第二天清晨,人们惊愕地发现,那废土坑中,竟颤巍巍地钻出了一点极其纤弱的、透着诡异灰绿色的嫩芽!
不是靠精准的步骤,而是某种……与土地“沟通”的“心意”?这发现让所有人既震惊又困惑。陈先生翻阅了祠堂里幸存的所有古籍残卷,结合那光影中玄奥的意念引导,提出了一个大胆猜想:新契的核心是“联结”与“共担”,守护光晕的力量源于牺牲与守护之念。这种新型作物的培育,或许不仅仅依赖物质配比,更需要培育者自身“洁净而坚定”的心念,以及某种与这片被新契力量守护的土地“共鸣”的状态。
于是,一种近乎仪式的耕作方式被逐渐摸索出来。选定的人选必须是心志相对稳定、对家园抱有强烈眷恋之人。耕作前需静心,摒弃杂念与恐惧,在心中反复观想家园安宁、作物生长的景象,并将这种“祈愿”融入每一个劳作动作。所用的工具,也需用光晕内仅存的、未被污染的木材或石料专门打制,并在“守心”光球下短暂供奉。
过程艰难且成功率极低,但终究,第一批不足十斤、味道苦涩却勉强能果腹、被命名为“灰薯”的块茎,在三个月后被收获。它们成了延续青石镇生命的火种。
水的问题也以类似的方式得到缓解。人们发现,若在特定的时辰(通常是“守心”光球光芒微微涨缩之际),以特定的节奏与心念从井中取水,并储存在刻有简单祈愿纹路的石缸中,这些水似乎能保持更长时间的洁净,甚至对体内微量积累的秽气有微弱的净化作用。陈先生将这种取水法称为“心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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