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来过了?”
“来过好几次。”
“每次都在外间站一会儿,隔着帘子看殿下。不说话。前些时日来时,殿下正发着高热,说了些胡话……太子殿下就在外头站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太医说热退了才走。”
“这几日东宫似乎……也在静养,不便常来了。”
春翎一边说,一边端起药碗。
宁安不要她喂,右手接过药碗,褐色的药汁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
忍着剧痛,左手指腹触上额角,那道疤在指尖下隆起,像一道被大地拒绝的、干涸的河床。镜中的脸,由此裂成两岸。
她一口饮尽,苦得舌根发麻。
“萦舟呢?”
她放下碗,“华清宫……可有消息?”
春翎收拾药碗的动作顿了顿。
“华清宫……内外消息不通。萦舟姑娘……应是不知外界之事。”
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奴婢试着打听过,但守门的太监嘴严得很。”
宁安望着那梨花,梦境残留的虚软暖意彻底褪去,搏虎场上的血腥气、骨骼碎裂声、父皇冰冷的“准你上奏”,以及此刻周身无处不在地叫嚣着的痛楚,重新变得真实而沉重。
然后呢?
萦舟呢?
在她躺在这里,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华清宫里发生了什么?
她来得及吗?
自己拼死争来的这份“资格”,真的能化为利刃,斩断那禁锢萦舟的锁链,还是……仅仅为她自己赢得了一张靠近棋盘的凳子,而萦舟,依然在棋盘之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承受着时光的流逝与未知的命运?
春翎内心犹豫再三,还是缓缓道:
“内务府……有时看见宫人搬些红色的绸缎、漆盒进进出出,像是……像是准备喜事的样子。”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宁安,又垂下。
“喜事”两个字,她说得轻如蚊蚋。
宁安的手搭在锦被上,右手指尖抠着被面上的绣线。
喜事。
什么样的喜事?
谁的喜事?
父皇的心思,岂是能轻易揣度的?
或许是别的宫殿,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恩赏”或“惩罚”。
但这不确定的阴影,已然足够让她刚刚苏醒的心神,蒙上一层更深的寒意与焦虑。
“明月殿呢?”
宁安又问,
“父后……可还好?”
春翎这次沉默得更久,在宁安渐趋锐利的目光逼视下,才低声道:
“君后……许是在明月殿为殿下祈福。”
“说实话。”
宁安的声音很轻。
春翎肩膀微微一颤,终是说了出来:
“君后因殿下搏虎之事……似乎触怒了陛下。这些时日,常常在明月殿与宝华寺之间往返,即便回到明月殿,也是闭门不出,听说……听闻饮食也较往日更清简了。”
宁安闭上眼。
一股深重的无力感,混合着撕裂的痛楚,席卷而来。
乔清宴。
你赌上性命,以为自己劈开了一道裂缝。
可裂缝之外,父皇只手翻覆,依然轻易就能让你在乎的人陷入窘境,让你刚刚燃起的火苗,暴露在更不确定的风雪中。
你得到了“说话”的资格,可萦舟的消息被阻断,父后的处境因你而更难。
这用血肉换来的“资格”,在绝对的权力意志面前,依然如此单薄,如此被动。
下次呢?
若再有需要“被听见”的时刻,难道还有第二只老虎可搏吗?
这副残破的身躯,还能再榨出多少代价?
“我昏睡这些时日,外面……如何了?”
宁安回神,声音有些干涩。
春翎精神微振,从一旁案上取过几份整理好的文书,一一禀报:
“各州府奉旨设立的‘宁安阁’——即殿下倡议的藏书讲学之所——已初步落成。依陛下定下的章程,每逢朔、望及您生辰之数日,即初一、初五、初十、十五、廿、廿五,由官府延请先生于阁中讲学,开蒙识字,百姓皆可往听。其中特旨:女子往听讲者,当日由官中供给一餐膳食。”
“民间有些歌谣传唱,说是……‘公主搏虎开阁,女子识字有饭食’。有些地方的妇人,背着孩子走几十里路去听学,就为那一餐饱饭,和……和能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正经唤一声。”
“这些是您昏睡这些时日,朝堂上议过的事。奴婢依例去听了,都记在这里。陛下……陛下在储君席位下首,为您设了座。”
而那凳子是虎皮铺的——她搏杀的虎。
她将坐在自己生命的余温上,聆听。
宁安看向那叠卷册。
最上头一本摊开着,墨迹犹新。
春翎的字工整娟,一行行记着:某日议北境军饷,某日论江南水患,某日争科举名额……
而在这些记录旁,她用朱砂小字标注着——这是殿下该听、该思、该断的事。
事情太多了……
一下有点头疼。
她揉了揉眉心,只摸到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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