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滨城,清晨五点。
“温玉坊”旁边那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库房,经过三天三夜的清理、布线、装灯、调温,现在挂上了“巴黎专线”的牌子。二十台崭新的缝纫机分两排摆放,机器是连夜从苏州沈厂长的厂里拆过来的,日本重机的二手货,成色有八成新,但调试得一丝不苟。每台机器旁都配了可调节的LED灯、线架、小风扇,还有一张用红笔写着编号的工位卡。
杨秀娟站在生产线的最前端,手里拿着今天要投产的第一批裁片——巴黎订单里的商业款一号,月白色的真丝衬衫。她身后站着二十个新招的工人,有从大车间抽调的老手,有培训班刚结业的生手,还有两个是小红从技校挖来的应届生,眼神里带着紧张和兴奋。
“从今天起,这里是巴黎专线。”杨秀娟的声音在空旷的新车间里回响,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我们只做巴黎的订单,只做巴黎的标准。什么是巴黎的标准?”
她拿起一件样衣,是索菲从巴黎寄回的,已经根据欧洲尺码调整过的版本。“看这里,领子的内衬,用手工纳,针脚不能超过0.2毫米误差。看这里,袖口的扣眼,锁边要齐,线头不能超过一根。看这里,下摆的扦边,必须用暗针,正面不能露线。”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巴黎的买手,会用放大镜检查这些地方。巴黎的客人,会穿着这些衣服去参加晚宴,去上班,去约会。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看见,被记住,然后变成对我们品牌的质疑。所以,我们的标准是:零瑕疵。能不能做到?”
“能!”声音参差不齐,但眼神都认真。
“好。现在,我分配工位。第一到第五工位,缝前片和后片。第六到第十工位,缝肩线和侧缝。第十一到第十五工位,上领子和袖子。第十六到第二十工位,锁扣眼、钉扣子、整烫。每个工位,只做一道工序,做精,做熟。小红会在线上巡检,发现问题立刻纠正。我坐镇最后一道质检,不合格的,当场拆了重做。有没有问题?”
“没有!”
“开始。”
工人们就位,打开机器。缝纫机的嗒嗒声像雨点一样响起,起初有些杂乱,渐渐汇成整齐的节奏。杨秀娟走到第一个工位,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工,叫王姐,以前在大车间做衬衫,手艺扎实,但速度不快。
“王姐,缝前片,对位要对准。巴黎的版型,前中有1.5厘米的搭门,不能多,不能少。用这个定位尺。”杨秀娟递过去一个特制的金属尺。
“明白。”王姐接过,小心地对准裁片上的剪口。
第二个工位是个年轻男孩,小李,技校刚毕业,手有点抖。杨秀娟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缝肩线。针脚有点歪,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按住他的手,带着他重新走了一遍线。
“肩线是衣服的骨架,歪一点,整件衣服就不挺了。慢一点,手稳一点。”杨秀娟的声音很温和。
小李脸红了,点点头,重新开始。这次,针脚直了。
杨秀娟在生产线上来回走了三遍,每个工位都看了,纠正了七八处小问题。然后她回到质检台,那里已经挂了五件缝好的前片。她拿起放大镜,一件一件检查。第一件,前中搭门宽了0.3毫米。拆了,退回第一工位。第二件,肩线有轻微吃布。拆了,退回第二工位。第三件,侧缝的线头没藏好。拆了,退回第三工位。
拆线声,在嗒嗒的缝纫机声中,格外刺耳。工人们都低着头,不敢看,但手里的动作,更仔细了。
上午十点,小红抱着一摞裁片进来,是核心款的橄榄绿外套。她脸色不太好,凑到杨秀娟耳边:“杨姐,陈师傅那边出问题了。核心款的面料,第二批大货有色差,和样衣对不上。王教授在调,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合格面料。可我们今天的排产,是二十件核心款外套。面料不到,产线就得停。”
杨秀娟心一沉。巴黎专线刚启动,就面临断料。停一天,就少出二十件衣服。而订单总数487件,九十天交货期,平均每天要出5.4件。现在巴黎线、原“温玉坊”线,加上这条新线,三线全开,理论日产能是三十件。但如果断料,产能就空了。
“通知滨城线,先做商业款衬衫,核心款外套往后排。告诉陈师傅,明天面料必须到,否则我们就用第一批的剩余面料,混着做。但色差问题,必须控制在肉眼难辨的范围内。”杨秀娟快速决定。
“混着做……客人不会发现吗?”
“分开发货。把颜色完全一致的,发给同一个买手。颜色有细微差别的,发给不同的买手,并且在发货单上备注,这批是限量染色,每件颜色有独特微差。欧洲人吃这一套,叫‘手工的温度’。”杨秀娟说,“但这是下策。关键是明天面料要到。”
“明白。”小红去打电话了。
杨秀娟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滨城三月的天,灰蒙蒙的,远处工地上的塔吊缓缓转动。她想起二十年前,她刚进服装厂,也是在这样的车间里,缝袖子,一天缝两百个,手指磨出血泡。那时候,衣服是计划生产,做多做少,都有国家兜着。现在,衣服是商品,是品牌,是信誉。多做一件,可能多赚一笔。做坏一件,可能砸了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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