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集装箱的夹缝，在布满铁锈和灰尘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
咸腥的海风减弱了些许，港口陷入一种疲惫的宁静中，只有远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堤岸，发出单调的回响。
顾平安靠在道奇公羊布满弹痕和锈迹的车门上，手里捏着一块压缩饼干，小口地啃着。
肖雅则坐在打开的后备厢边缘，双腿悬空，同样机械地咀嚼着饼干，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远处堆叠如山的集装箱迷宫。
物资带来的短暂兴奋已经褪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以及尚未完全消散的……某种令人不适的阴影。
肖雅终于咽下最后一口干涩的饼干，抓起一瓶水，拧开灌了一大口。
清凉的水流冲刷了喉咙，却似乎冲不散心头的郁结。
“顾平安……”她开口，声音因为干涩和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沙哑。
“嗯？”顾平安应了一声，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她身上。他大概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那个黑人……你……”肖雅组织着语言，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那令人作呕的画面，“你杀了他之后……看到……油布下的……”她有些说不下去，胃里又一次翻腾起来。
“看到了。”顾平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拿起自己的水壶也喝了一口。“一具高度腐烂的女性尸体。旁边还有……一些……被啃食过的痕迹。”
他没有描述细节，也没有告诉肖雅具体的发生了一些什么，但这已经足够让肖雅明白发生了什么。
肖雅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平复翻涌的恶心感。“人渣！畜生！”
她低声骂了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深深的厌恶，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了塑料水瓶，发出吱嘎的声响。
“这……这比丧尸还可怕！他还是个人吗？！”
顾平安沉默了片刻，眼神深邃地望向那片钢铁丛林。
“末世下，在现在这种地方，‘人’的定义……可能已经模糊了，或者说，被扭曲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饥饿、绝望、还有……某些彻底崩坏的欲望，能把人变成比野兽更糟糕的东西。为了生存，或者仅仅是为了那点扭曲的‘快感’，有些人已经踏过了那条不该踏过的线。”
肖雅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条关于同类相残、甚至亵渎同类遗骸的底线。
她回想起油布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动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所以……所以你才……”
“嗯，”顾平安点点头，目光变得锐利而冷硬，“他不只是‘人渣’那么简单。他成了一个极度不稳定、极度危险的污染源。”
“他待的地方，那气味和……行为，本身就会吸引丧尸或者其他同样失去理智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的活动区域和我们活动的区域，有一部分重叠。他回到的那个集装箱，很可能是个据点。留着他，就等于留下一个指向我们的箭头，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无论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某种必须维护的底线，他都不能留。”
肖雅明白顾平安的逻辑。
在商场遭遇丧尸、在公路上经历枪战之后，她深知顾平安决策的出发点永远是确保两人一狗的安全。
他处理得干净利落，没有枪声，没有引来更大的麻烦。
只是这种果断背后所代表的冷酷现实，依然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肖雅只是开枪击杀过丧尸，但是她没有杀过人。
在她的意识中，人和丧尸不是一样的，虽然丧尸也是人变成的。
这不同于消灭丧尸，这是彻底抹杀一个（虽然极度扭曲但）活生生的同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也曾握枪反击过敌人。
“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消化。”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连……连那种事情都……”
“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已经崩塌的事实，肖雅。”顾平安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慰。
“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那一点‘人’的样子，然后努力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去思考以后。我们的底线，就是任何行为，不能是为了纯粹的……猎奇、亵渎或者以同类生命为食粮的放纵。”
他强调了最后一点，“为了生存资源你争我夺，甚至杀人，在某种极端情况下或许……难以避免。但像他那样，已经彻底沦为了……怪物，甚至比丧尸更该被清除的怪物。”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锋，剖开了这个末世最残酷的一面，也划定了他们必须坚守的最后界限。
肖雅沉默了很久，只有海风在两人之间穿梭。
终于，她抬起头，眼神虽然仍有残留的阴影，但那份迷茫和不适似乎被另一种决心取代了。
她看向顾平安，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是对的。他……确实不该留。这港口，比我们想的还要……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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