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厢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桌上几块沾染不同颜色泥土的石头,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血腥而隐秘的指向——秋山猎场,红土荒原。
“秋山乃皇家禁苑,守备森严,等闲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深入寻找一片特定的红土地了。”谢景行声音干涩,现实的困境如同冰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线索带来的激动。
秦铮目光落在那些石头上,指尖划过那块红褐色的样本,眼神幽深:“硬闯自然不行,需得一个合情合理、能避开绝大多数耳目的由头进去。”
“什么由头能进入皇家猎场?”谢景行皱眉,“除非是随圣驾秋狝,但陛下如今……再者,你我皆是钦犯身份,如何能近得御前?”
“圣驾不行,但或许……其他贵人也可以。”秦铮缓缓道,“皇室宗亲、勋贵子弟,有时也会获准进入秋山外围行猎或游玩。尤其是……眼下陛下病重,某些人或许更按捺不住,想提前‘熟悉’一下未来属于自己的猎场。”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暗示着曹林或其党羽可能有的僭越之举。
芸娘在一旁听着,忽然轻声插言道:“恩公所言,妾身或有一线微末之机。”见两人目光投来,她继续低声道:“我这染坊,偶尔也会接一些贵人家中的活计,或是缝补旧裳,或是染些特别的料子。前几日,安国公府的一位管事嬷嬷来取货时,曾抱怨了几句,说府上几位小公子闹着要去秋山跑马,嫌城里憋闷,国公爷被缠得无法,正打点关系,想请个许可……”
安国公,是曹林一派的中坚力量,其世子更是曹林麾下的得力干将。
“安国公府……”秦铮眼中精光一闪,“这确实是个机会。若能混入他们的队伍……”
“但安国公府与曹林关系密切,风险极大。”谢景行提醒。
“风险与机遇并存。”秦铮沉声道,“他们定然想不到我们要找的是什么,只当我们是想借机逃离京城或行刺。而我们,只需一个进入秋山的身份和机会。关键在于,如何能让他们‘需要’带上我们这样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矿土样本上,特别是那块红褐色的。“芸娘,你方才说,安国公府要染特别的料子?”
“是,想要一种极鲜亮的绯红色,说是给几位小公子做骑射服,要醒目扎眼。”芸娘答道。
“极鲜亮的绯红……”秦铮拿起那块红土石,“这种红褐色矿土,或许正是染出某种厚重、独特红色的关键底色,或者……与之相关。”他看向芸娘,“若你能染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鲜艳且持重的红色,让安国公府的公子们非此不可,甚至指定必须由你这位‘妙手染匠’随行,以便随时调制颜色或处理污渍,是否可行?”
芸娘闻言,眼睛微微睁大,仔细思索起来:“特殊的红色……妾身倒是知道一种古法,需加入一种稀有的‘赤焰矿’粉末,染出的红色如火焰流淌,极为耀眼,且水洗不褪。只是这赤焰矿极为难得……”
“赤焰矿?”秦铮与谢景行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想起秘库中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其中似乎有一本《九州矿志》提到过,秋山山脉某处疑似有赤焰矿脉!只是因为属于皇家禁苑,无人敢去勘探开采!
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联系!
“若你能提出,欲染此色,需亲至秋山附近寻找一种特殊矿物或水源,方能成就此独一无二的红色……”秦铮引导着。
芸娘是个极聪慧的女子,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妾身可以一试!便说古法记载,需秋山特有的一种‘红泉’之水或‘赤色息壤’做引,方能激发赤焰矿的最大色泽。以此为借口,或可说动对方带妾身同行!而妾身可再要求带一两个‘学徒’帮忙搬运物料、看管火候……”
计划粗糙,却并非没有操作的空间。关键在于芸娘能否用技艺打动安国公府,以及对方是否真的急于讨好小公子而愿意行此麻烦之事。
“此事需尽快。”秦铮道,“芸娘,烦你立刻着手尝试染制那种红色,即便没有赤焰矿,也先做出最接近的样品,务必惊艳。我等你的消息。”
“是,妾身这便去试!”芸娘毫不犹豫,立刻起身去往染缸所在的前院工坊。
屋内又剩下秦铮二人。谢景行仍有些担忧:“即便成功混入,秋山之内,如何脱离队伍去寻找?安国公府的人必然看守严密。”
“见机行事。”秦铮目光锐利,“猎场广阔,总有空隙。而且,我们的目标并非刺杀或破坏,只是寻找。一旦确认红土地位置,甚至……拿到东西,便可伺机撤离。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我总觉的,曹林党羽如此急切地想进入秋山,或许……他们也在找什么?或者,那里本身就有他们需要布置的东西?”
这个猜测让谢景行悚然一惊。
等待芸娘染色的时间格外煎熬。外面街市上,曹府的搜捕似乎缓和了些许,或许是流言分散了他们部分精力,但巡逻的兵丁依旧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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