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朔风呼啸着刮过西北高原裸露的黄土塬，卷起漫天沙尘。
陕甘总督兼肃州镇守使王屏藩的案头，一份由黑冰台“异族甄别科”密送的线报，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打破了边陲重镇的平静。
“据查，凉州卫以西，南山堡附近，‘归化’之白狼部，虽登记入籍，然其部众私下仍着旧服，祭祀山神，操藏语。更紧要者，其头人多吉索南，近期曾多次遣心腹，以贩卖皮毛为名，暗中与罗刹商人接触，疑似传递关防图样及驻军轮换信息……”
王屏藩脸色凝重，眼神锐利如鹰隞。
白狼部是当年吴宸轩大举移民实边、推行汉化政策时，首批表示“归顺”的部落之一。
他们接受了汉名，表面上也迁入了官府规划的村落，领取了汉式农具和种子。
因其首领“白朗”表现顺从，官府甚至还象征性地减免了他们部分赋税，将其树为“归化典范”。
然而，这张看似温顺的羊皮下，竟藏着如此凶戾的獠牙！
“元帅钧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不反，明日必反！我等所除，乃心怀异志、私通敌寇之徒！至于真心归附者，自然要恩威并济，以显我天朝仁德！’。”
王屏藩低声复述着不久前才从北京加急传来的元帅府邸报批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腥气。
他深知，元帅的“恩威并济”，绝非空话。
恩，是给那些真正融入汉家血脉的！威，便是给这些包藏祸心的！
他立刻下令：
“一、命南山堡驻军千总张茂，即刻封锁白狼部村落所有出入口！许进不许出！严密监视其内部动静，尤其是头人‘白朗’及其亲信！”
“二、由黑冰台肃州分舵增派精锐暗卫，潜入村落，务必拿到多吉索南通敌的实证！接触者、传递之物，尽数查明！”
“三、调驻凉州骑兵营一千，火速开赴南山堡外围待命！做好清剿准备！”
行动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展开。
南山堡外，原本沉寂的村落被突然出现的火光和马蹄声惊醒。
讨虏军士兵沉默而迅速地在简陋的村寨外围布下封锁线，火把的光映照在冰冷的长矛和燧发枪口上。
村内的藏民惊恐地聚集在自家门口，看着外面森严的阵列，不知所措。
黑冰台的暗哨如同隐入黑暗的猎豹。
他们精准地锁定了头人“白朗”的宅院。
一名精于潜行的暗卫，趁着夜色攀上屋顶，透过缝隙看到屋内摇曳的油灯下，“白朗”正与两名心腹低声密议，桌上摊放着一张绘有简易路线和哨所标记的羊皮纸！
另一名暗卫则潜伏在村口，截获了一名试图溜出、身上藏有同样羊皮纸的藏民信使！
人赃俱获！
证据确凿！
王屏藩接到密报，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传令！骑兵营即刻进村！按名单锁拿首逆及其党羽！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铁蹄踏破了村寨的宁静！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入指定院落，将尚在睡梦中的多吉索南及其七名核心党羽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多吉索南惊怒交加，用藏语嘶吼着反抗，立刻被士兵一枪托砸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几名试图保护头人的壮年藏民也被迅速制服。
“王大人！冤枉啊！我等真心归化……”
多吉索南满脸是血，用生硬的汉语喊道。
“真心归化？”
王屏藩冷冷地将那张搜出的羊皮图摔在他脸上。
“这就是你的‘真心’？私藏异族服饰！祭祀异族邪神！更胆敢勾结罗刹毛子，出卖我军机密！按元帅令：通敌叛国者，夷灭全族！带走！”
凄厉的哭喊声在村落中响起。
多吉索南及其亲信党羽的家眷被士兵粗暴地拖出，无论老幼。
士兵们开始搜查每一户，凡是搜出藏袍、法器、非汉文书籍等“异族旧物”者，或是被指认仍暗中信奉苯教、祭祀山神者，一律锁拿！
整个村落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与绝望。
而在村落另一端，一户同样登记归化的藏民家中。
家主扎西贡布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早已换上了汉人棉袄，屋中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牌位，桌上放着《千字文》和农书。
面对闯入的士兵，他恭敬地行礼，用流利的汉语回答：“兵爷，小民郭守义，三代已归汉籍，家中无任何违禁之物，邻里皆可作保。”
士兵仔细搜查，果然未见任何违禁品。
询问邻里保甲，也都证实郭守义一家确实遵纪守法，勤恳耕作，子弟还在村塾读书。
带队的百户看了王屏藩的亲笔手令，点了点头。
“郭守义，你不错。元帅有令：‘真心归附者，自得天恩。’尔等安心过活，官府自有照拂！”
士兵们撤出，留下郭守义一家惊魂未定却庆幸无比。
村口空地上，被锁拿的叛逆及其家属百余人跪在地上。
在他们旁边，是以郭守义为首、被核查无碍的数十户藏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眼神复杂，有恐惧，更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王屏藩站在高坡上，声音响彻寒风。
“白狼部头人多吉索南，假意归顺，暗结罗刹，图谋不轨，罪证确凿！按元帅令：首逆及其党羽，斩立决！其族中参与祭祀异神、私藏异族之物、抗拒汉化、知情不报者，尽数发配大同口泉煤矿苦役营，终身服役！”
“其余遵纪守法、真心归化者，官府予以保护！免赋税一年！子弟优先录入官学！”
“此乃天朝恩典！尔等当谨记：顺者昌，逆者亡！是汉是夷，非在血脉，而在尔心！心向华夏者，皆为同胞！心怀异志者，纵披汉衣，亦为仇寇！斩！”
刀光落下，多吉索南等人的头颅滚落尘埃。
他们的家眷在绝望的哭嚎中被押上囚车。
而郭守义等未被牵连的藏民，则被士兵引导着，默默回到自己的家中。
这一夜的血腥甄别，如同一道冰冷的筛子，将边陲村落彻底过滤。
恐惧与庆幸交织。
帝国的意志，以最冷酷的方式宣告着：归化的门槛，容不得丝毫虚假与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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