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不知谁轻声说。
周老师忽然清了清嗓子,念起了杜荀鹤的诗:“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河边格外清晰。
吴画师接了下句:“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顿了顿,自己续了两句,“今夕霞满天,灯火映长河。”
大家轻轻鼓掌。一个外地游客小声问同伴:“他们念的什么?”同伴摇摇头,但眼神里满是欣赏。
灯漂到下游拐弯处,渐渐看不见了。但西天的霞光正达到极致——整片天空像是打翻的调色盘,金红、橙黄、玫紫、靛蓝...各种颜色交织融合,变幻无穷。最妙的是云彩的形状,有的像远山,有的像海浪,有的像展开的凤尾。
“我活了七十多年,”吴画师忽然开口,“没见过这么盛的晚霞。”
沈师傅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人群边缘,仰头望天:“像一匹刚织好的云锦,还带着织机的温度。”
这话说得真好。小墨看着天空,真的觉得那霞光像是某种巨大的织物,经纬是光,纬线是云,织出了一匹铺满天空的锦。
霞光渐渐淡去,天色完全暗下来。大家开始收捡放灯的用具,孩子们帮忙把没漂远的灯捞回来——这是事先说好的,不能污染河道。河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倒映着两岸渐渐亮起的灯火。
回到茶馆,顾伯煮了一大锅桂花圆子,每人一碗,热腾腾的。大家围坐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放灯后的宁静和满足。
“你们说,”周老师舀起一颗圆子,“百年后,还会有人记得下元节放灯吗?”
没人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太沉重。
程浩想了想:“如果我们把今天记录下来,也许就会有人记得。”
“怎么记录?”林小雨问。
“就像小墨织长卷那样,”程浩说,“用各自的方式。我可以用年画,小雨你可以用设计,小墨用缂丝,顾伯用茶馆...每个人用自己的手艺,记下今天,记下这个节日,记下这片晚霞。”
小墨点头:“我要把今天的霞光织进去。用金线、玫红线、紫线...层层叠叠地织。”
吴画师慢慢说:“我画了一辈子画,今天才知道,最好的颜料在天上,最好的画笔是时光。”
那天晚上,茶馆打烊比平日都晚。客人们散了,但常客们都没走,帮忙收拾完,就坐在那里喝茶聊天。炭盆里的火还旺着,映着一张张不再年轻的脸。
顾伯忽然说:“我想好了,明年春天,咱们在茶馆办个‘四季茶会’。”
“四季茶会?”
“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个节气,办四场茶会。不卖票,不宣传,就请街坊邻居,请常客,请对手艺有兴趣的年轻人。”顾伯眼睛里有火光跳动,“每场茶会一个主题,春天说茶,夏天说扇,秋天说灯,冬天说年画...把咱们这些老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说说,做做。”
“好主意!”周老师第一个赞同,“我这把老骨头,别的不行,讲故事还行。”
吴画师微笑:“我可以教画扇面。”
沈师傅难得地主动说:“秋分的灯,我可以教做灯穗。”
冯师傅虽然不在,但程浩说:“冯师傅肯定愿意教年画。”
这个简单的想法,让大家都兴奋起来。他们忽然发现,传承不一定是什么宏大的工程,就是这样一点一滴,一次茶会,一盏灯,一幅画,一个故事。
夜深了,大家终于散去。小墨最后一个走,帮着顾伯锁门。站在茶馆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纸,映出室内模糊的轮廓。墙上的长卷,桌上的茶具,炭盆里将熄的火...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顾伯,”小墨忽然说,“我会一直织下去。织到织不动为止。”
顾伯拍拍他的肩:“织不动了,就教别人织。手艺啊,就像这平江河的水,流走了,又会有新的水流过来。重要的是,河床一直在。”
走在回家的青石板路上,小墨抬头看天。霞光早已散尽,夜空清澈,星星点点。他想起今天傍晚那片绚烂的霞,想起河面上漂流的灯,想起茶馆里的笑声。
他想,明天要去找沈师傅,请教怎么织霞光。那种层层叠叠的色彩变化,那种转瞬即逝的光影,那种盛大又温柔的美...他要织出来,织进长卷里,织进记忆里。
回到沈家作坊,沈师傅还没睡,正在灯下整理丝线。看见小墨,他有些意外:“这么晚还不休息?”
“沈爷爷,”小墨说,“我想学织霞光。”
沈师傅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放下手里的丝线,走到墙边打开一个旧木箱,从里面取出几卷丝线。颜色很特别:不是纯色,而是渐变色的,从金到橙,从粉到紫,从蓝到靛...
“这是我年轻时试着染的,”沈师傅说,“想织朝霞,但总觉得差一点。后来明白了,霞光之所以美,是因为它在变,在流动。织出来的,是静止的,就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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