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沈师傅没让小墨碰织机,只是让他看,让他摸那些丝线,感受不同的材质和颜色。临走时,沈师傅说:“明天如果还想来,就九点准时到。”
小墨用力点头。
就这样,小墨开始了在缂丝作坊的学习。起初两周,沈师傅只让他做些杂活:整理丝线,按颜色分类;清洁织机,上油保养;甚至只是坐在旁边看,一天看八个小时。
茶馆里,顾伯和周老师都好奇地问小墨学得如何。小墨总是简单回答:“还在看。”吴画师却明白老友的用意:“沈师傅在考验他的心性。缂丝是寂寞的手艺,耐不住寂寞,学不好。”
第三周,沈师傅终于让小墨坐上织机,但只教最基础的手法:怎么握梭,怎么引线,怎么打纬。一个动作反复练习,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手腕要稳,力要匀。”沈师傅一遍遍纠正,“不是用手织,是用心织。”
小墨学得很认真,但他渐渐发现一个问题:无论他怎么练习,织出来的总是歪歪扭扭,要么松紧不一,要么图案走形。有次他织了一下午,本该是直线的地方却成了波浪线,气得他差点把梭子扔了。
沈师傅走过来看了看,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他一杯茶:“休息会儿。”
小墨垂头丧气地坐在门槛上。夕阳西斜,将作坊染成金色。沈师傅在他旁边坐下,慢悠悠地说:“我学缂丝第一年,天天挨师傅骂。有次织坏了一幅要进贡的料子,师傅没骂我,只是让我把织坏的丝线一根根拆下来,再一根根卷好。”
“然后呢?”
“拆了三天三夜。”沈师傅说,“拆完之后,我就懂了——每一根丝线都有它的位置,每一梭都有它的道理。急不得,也错不得。”
他指着天井里的一株老梅树:“你看那树,长得慢,但结实。一年一圈年轮,急不来的。”
小墨似懂非懂地点头。
又过了一个月,小墨终于能织出简单的几何图案了。沈师傅开始教他识图、配色、计算经纬密度。小墨惊讶地发现,缂丝的原理和他学的数学知识有相通之处——图案可以分解为无数个小方格,每个方格对应不同颜色的纬线,这有点像像素图,也有点像...
“像二维码!”小墨脱口而出。
沈师傅皱眉:“什么码?”
小墨掏出手机,打开一个二维码:“就是这个,用黑白方格排列,存储信息,一扫就能读取。”
沈师傅眯着眼看了半天:“这不就是方格图吗?我们缂丝也能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天晚上,小墨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缂丝和二维码。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用缂丝织一个二维码,会怎样?
第二天,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沈师傅。老人先是一愣,随后摇头:“胡闹!缂丝是艺术,织那黑白格子做什么?”
“但这也是图案啊。”小墨坚持,“而且如果能织出来,还能扫出来,不就证明缂丝可以表现现代的东西吗?”
沈师傅沉默了。他想起自己的徒弟们离开时说:“师傅,缂丝再好,也是老古董了。现在人都用机器印花,谁还用手工一点点织?”
也许,这孩子说得对?
“你要试就试吧。”沈师傅最终说,“不过别用我的好丝线,那边有练习用的棉线。”
小墨兴奋地点头。他选了一个简单的二维码——茶馆的公众号,开始计算。二维码由21x21个模块组成,每个模块在缂丝中对应若干根经线和纬线。他需要将二维码图像放大,转换为织造图,确定每个区域的颜色(黑白),还要考虑缂丝“通经断纬”的特点...
这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第一天,他画图画到深夜;第二天,他计算经纬密度算到头昏;第三天,他开始上机试织。
问题接踵而至:棉线不如丝线顺滑,容易起毛;黑白对比不够分明,扫不出来;边缘模糊,模块界限不清...小墨织了拆,拆了织,织机旁堆起一小堆织坏的线头。
沈师傅偶尔过来看看,不指导,也不批评,只是默默地看着。第七天,小墨终于织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二维码。他忐忑地拿出手机一扫——没反应。
“失败了。”小墨沮丧地说。
沈师傅拿起那块织物,仔细端详:“黑白不够分明。缂丝讲究色彩渐变,但你这个需要的是绝对对比。”他想了想,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两卷丝线,“用这个,纯黑和纯白,真丝。”
“这太贵重了...”
“贵重的东西,才值得用心。”沈师傅说,“再试。”
有了好材料,小墨重燃信心。他重新调整设计,这次将每个模块放大,确保黑白边界清晰。沈师傅破天荒地给予指导:“这里,经线可以再加两根密度;那里,打纬力度要一致...”
又经过五天的努力,新的二维码织成了。这次的大小如同一本书的封面,黑是黑,白是白,方格整齐。织成的那一刻,小墨的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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